这里的书更多,多得像是将全天下的书库都搬过来了一样,阮洁在门口发了一阵呆,随即蹑手蹑脚地溜进去,熟稔地解开外裳,抓起一本书就往怀里塞。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阮洁大惊失色,正要躲起来,却被拽着胳膊转了个身。来人是蒋兆,浑身的铠甲都被血液染红了,腹部有一处箭伤,伤口干涸的血和被刺破的布料黏在了一起,其状惨不忍睹。蒋兆怎么会突然回来?!“你在干什么?”蒋兆声音很沉,呼吸也很急促,锋利的双眉深深皱起,微微垂下头,紧盯着阮洁。阮洁下意识向后推了一步,却被蒋兆死死扼住手腕。“我……”阮洁大脑转得飞快。蒋兆看了阮洁一会,松开了手,走到一旁的榻上,旁若无人地摘下铠甲,褪去内衫,结实精壮的肌肉就这么暴露在初春尚冷的空气里。碰到腹部的伤口时,他恍若不知道疼似的,一咬牙便将布料扯了下来。阮洁看着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这样打下去不行的。”蒋兆有些意外,回身过来,“你说什么?”话语间,蒋兆取了一块干净的布,按在了伤口上。阮洁想了想,说:“这么多人战死,早晚有死完的那一天。”蒋兆一笑:“初见你,你跟我说出笑嘻嘻乐悠悠那一番鬼扯的打油诗,现在就突然能看懂行兵了?”阮洁一愣,这才知道蒋兆早就将自己看穿了。那……又为什么没杀他呢?蒋兆道:“你叫什么名字?”阮洁下意识回答:“六儿。”“姓什么?”“姓……阮。”“阮六儿,”蒋兆将被血浸湿的布取下,随意向盆中一丢,肆意地坐了下来,膝盖分得很开,“你说说,我这样打,哪里不行?”蒋兆在看阮洁,在这两道目光,阮洁只觉得自己无所遁藏。但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于是阮洁勇敢地迎了上去,道:“你们不是在打天下,分明是在屠天下。”蒋兆问:“有何区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踩在百姓的尸体上称帝,最后也会被百姓拉下神坛。”蒋兆沉默了一会,道:“我们那个民族,讲求的就是一句斩草除根。”阮洁想都没想便反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杀我?”蒋兆道:“如果你想死,我可以满足你这个愿望。”“我不想死。”阮洁说完,又补了一句,“我也不想你死。”他默默蹲下身去,将蒋兆扔在地上的布捡了起来,工整叠好。如果有那一天,蒋兆会死,那么一定是由他亲手执刀,了结蒋兆的性命。“你的家人因我而死,你却不想我死?”蒋兆不笑了,目光凛然,充满了怀疑。蹲在地上阮洁抬起头,唇角抿出坚毅的弧线,一字一句地说:“我家人因你而死,我不想让更多的人和我有一样的下场。我改变不了你的这支军队,但我兴许可以说服你,所以你绝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你要登上那方宝座,成为万人敬仰的新帝。——然后,再由我亲手杀了你。番外一:长决歌(2)时光荏苒,一转八年。才刚刚经过一场血战,蒋兆带领军队暂时在城外休养生息。静谧中,月光倾泻而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在帐中穿行,停留在了主帐之外,正要挑帘进去,在听到里面谈话声的一瞬间又收回了手。“此事不用再多说了。”蒋兆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另一个声音道:“兆哥,再想想吧,此时非同小可,一个朝政如何能容两个皇帝?”“我说过了,双圣临朝,这是我答应过他的。”“不是,也不能随便答应啊!”“说实话,这都是我欠他的,”蒋兆的声音消失了一会,“人家跟了咱们八年,功绩和忠心你不是看不到,如果没有他,我们现在估计还没打到皇城脚下。”那声音急了:“就是因为看得到,所以——”“阮洁?”听到这一声,阮洁才发现自己的身影被背后的火把投在了营帐上,于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营帐里的另一个人是蒋兆最信任的部下,见了阮洁,面露讪然:“军师。”阮洁颔首回礼,好若没听到方才的谈话一般,“你们聊什么呢?”帐中点着几盏油灯,昏暗的灯光下,蒋兆侧对入口而坐,背后的伤口露出来了一半。“没聊什么,”他正在上药,姿势有些别扭,“这么晚了还不睡?”“那什么,”方才那人道,“我先走了?”蒋兆嗯了一声,那人便起身告离。与阮洁擦肩而过时,阮洁下意识地回头,却见那人也回过头来,视线就这么相遇了。那人好像有话要说,欲言又止。他走了之后,阮洁才收回目光,驾轻就熟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药瓶,指尖挖出一块深绿色的膏体,敷在伤口上,慢慢晕开。他动作很轻,蒋兆的眉头却微微一皱。“疼吗?”阮洁在伤口上吹了吹,又问,“这样呢?”“不疼。”蒋兆侧头,从上而下看着阮洁光滑的额头,齐整的鬓角,伸出手,将一缕碎发拢在耳后。“如今还有人能伤到你吗?”阮洁抬起眼,带了些笑,“将军武艺退步了。”这些年来,阮洁长开了,不再是当年那个黑瘦的乡野小子,他的眼神平静而温和,浓密的乌发披在身后,浑身透着一股恬淡的从容。蒋兆心念一动,回过身,将他圈在怀中,轻轻道:“明天是最后一战了。”阮洁仰头看他,兀然道:“我都听到了。”“我知道,你的影子那么大一只,想不发现都难。”蒋兆在他发侧吻了吻。阮洁觉得有些痒,微微一笑,“所以你是说给我听的?”“什么?”“没什么。”阮洁摇了摇头。“我早就跟他们说过了,只要能取天下,你我便共临九五,”蒋兆皱起眉,“你是不肯,还是不信我?”“我信你,我肯定信你,”阮洁道,“只是很多事都没这么简单的。”“无妨,谁有意见,杀了便是。”蒋兆道。“你又来了。”“你不喜欢我这样。”阮洁沉沉嗯了一声,主动投怀,闭上眼,耳畔全是沉稳有力的心跳。蒋兆神色复杂地看着怀中人,好半天,才收紧臂弯,将他牢牢箍在胸前。“真好听。”阮洁喃喃。“什么?”“没什么。”“你哭了?”感受到胸前的湿意,蒋兆将他从怀中挖出来,笨拙地擦去他脸庞的泪,心疼道,“哭什么?”阮洁吸了吸鼻子,扯了个笑,又摇了摇头。烛火将二人依偎的身形照出一圈温柔的黄晕,两个人贪恋彼此的温暖,又不得不放开彼此。他们还有最后一场仗要打。这一场仗比以往的任何一场都要惨烈,死伤无数,尸体堆积成山,流下的血将护城河都染红了。死人堆中,蒋兆高高举起军旗,震喝:“王军——进城——!”“杀——!”在天崩地裂的攻势之中,士兵们浑身浴血,唯有心口的信念支撑着他们涌向城门。在士兵们擎天的咆哮中,皇城终于沦陷。经过十年的旷日久战,中原得以一统。打入皇宫的那日,蒋兆挽着阮洁的手,将头顶的王冕亲自戴在了他的头上。阮洁则笑得明媚,一转身,当着殿内所有人的面,将龙椅上的黄金龙头一剑斩下。是夜,蒋兆抱着阮洁睡在了龙床上,到了夜半又莫名惊醒,垂头看了看身侧人酣睡的睡颜,起身下榻。在他走出房门的一瞬间,阮洁睁开了眼睛。他一直都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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