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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五王之死到太子举兵（第2页）

安乐公主依仗皇帝的宠爱骄横放纵，公然卖官鬻狱，权势压倒朝野百官。她有时自己草拟皇帝的诏令，遮住诏令上的文字，让唐中宗签名盖章。唐中宗笑着依从她，竟然不看诏令的内容。安乐公主还亲自请求唐中宗立她为皇太女，唐中宗虽然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斥责她。

景龙元年，公元707年春季正月庚戌日，唐中宗因突厥首领默啜进犯边境，下诏命令朝廷内外官员各自进献平定突厥的计策。右补阙卢俌上奏疏认为：“郤谷喜爱礼乐、笃好诗书，被任命为晋国的元帅；杜预射箭不能穿透铠甲，却立下平定东吴的功勋。由此可知，指挥军队、制定谋略，不取决于武将的匹夫之勇。像沙吒忠义这类人，不过是骁勇武将的材料，原本就不足以担当大任。此外，鸣沙之战中，主将率先逃跑，应当严明国法、予以惩处；赏罚分明，敌人自然没有不臣服的道理。同时，边境各州的刺史应当精心挑选合适人选，让他们整顿兵马、囤积粮草，敌人来犯就坚决抵御，敌人退走就严密防备。去年全国各地遭遇旱灾，不宜轻易发动军队。应当先治理好内政，再安抚外部；安抚好近处的百姓，远方的部族自然会前来归附，等粮仓充实、士兵训练有素之后，再大举出兵讨伐突厥。”唐中宗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

二月丙戌日，唐中宗派武攸暨、武三思前往乾陵祈求降雨。不久天降大雨，唐中宗十分高兴，下诏恢复武氏的崇恩庙以及昊陵、顺陵，将酆王庙改名为褒德庙，酆王的陵墓改名为荣先陵；又下诏规定崇恩庙的斋郎从五品官员的子弟中选拔。太常博士杨孚说：“太庙的斋郎都是从七品以下官员的子弟中选拔，如今崇恩庙却要从五品官员的子弟中选拔，不知道太庙的选拔标准今后该如何定？”唐中宗下令太庙的选拔标准也依照崇恩庙的规格。杨孚说：“以臣子的标准来比照君主的标准，已经算是僭越叛逆了，更何况是用君主的标准去比照臣子的标准呢！”唐中宗这才作罢。

庚寅日，唐中宗下令将各州的中兴寺、中兴观改名为龙兴寺、龙兴观，并且规定从今以后大臣上奏言事不得再提及“中兴”二字。右补阙权若讷上奏疏认为：“天、地、日、月等字的写法，都是则天皇后所创制的，叛臣敬晖等人随意扰乱前朝定下的规矩；如今删改这些字的写法，对淳厚的教化没有任何益处，保留这些字的写法，反而能彰显陛下孝顺亲长的美德。此外，神龙元年颁布的诏令规定，处理任何事情都要遵循贞观时期的旧制，陛下怎么能舍弃近在眼前的母后的仪制，而去尊崇远在太宗时期的祖德呢！”奏疏呈上后，唐中宗亲笔书写诏令对他加以褒奖赞美。

三月庚子日，吐蕃派遣大臣悉薰热入朝进贡。夏季四月辛巳日，唐中宗将自己收养的雍王李守礼的女儿金城公主，许配给吐蕃赞普为妻。

五月戊戌日，唐中宗任命右屯卫大将军张仁愿为朔方道大总管，以防备突厥的进犯。

唐中宗因年景干旱、粮食昂贵，召见太府卿纪处讷商议对策。第二天，武三思指使知太史事迦叶志忠上奏说：“昨夜摄提星进入太微宫，一直移动到帝座星的位置，这预示着大臣应当入宫朝见君主，向天子进献忠言。”唐中宗认为他说得对，下诏称赞纪处讷忠诚可嘉，其忠心能上通天象，赏赐给他一套衣服、六十段丝帛。

姚巂道讨击使、监察御史晋昌人唐九征率军攻打姚州反叛的蛮族，大败敌军，斩杀和俘获敌兵三千多人。

韦皇后因太子李重俊不是自己亲生的，十分厌恶他；特进、德静王武三思尤其忌惮太子。上官婕妤因为依附武三思的缘故，每次起草皇帝的诏令，都要推崇武氏一族。安乐公主和驸马、左卫将军武崇训经常欺凌侮辱太子，有时甚至称呼太子为“奴才”。武崇训还教唆安乐公主向唐中宗进言，请求废掉太子，立自己为皇太女。太子心中积怨已久，无法平静。

秋季七月辛丑日，太子李重俊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将军李思冲、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等人，假传皇帝旨意，调集羽林千骑兵三百多人，在武三思的府第中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杀死，并将他们的亲党十多人一同诛杀。太子又派左金吾大将军、成王李千里和他的儿子天水王李禧，分头带兵把守宫城各门，自己则与李多祚率领兵马从肃章门破门而入，敲击宫门搜捕上官婕妤。上官婕妤大声喊道：“看他们的意图，是先抓我上官婉儿，然后抓皇后，最后就要抓到皇上了！”唐中宗于是与韦皇后、安乐公主、上官婕妤一同登上玄武门楼躲避兵锋，派左羽林大将军刘景仁率领一百多名飞骑兵驻守在门楼下方，保卫自己的安全。杨再思、苏瑰、李峤与兵部尚书宗楚客、左卫将军纪处讷等人，率领两千多名兵马屯驻在太极殿前，紧闭宫门坚守阵地。李多祚率先领兵来到玄武楼下，想要带兵上楼，被守卫门楼的禁军阻拦。李多祚和太子都犹豫不决，按兵不动，希望唐中宗能出来询问他们起兵的原因。宫闱令石城人杨思勖站在唐中宗身边，请求带兵出击。李多祚的女婿、羽林中郎将野呼利担任前锋总管，杨思勖手持利刃冲上前去，将他斩杀，李多祚的军队顿时士气低落。唐中宗手扶栏杆，俯身对楼下李多祚所率领的千骑兵们说：“你们都是朕的侍卫亲兵，为什么要跟随李多祚谋反呢？如果你们能斩杀谋反之人，不必担心没有荣华富贵。”于是千骑兵们纷纷倒戈，斩杀了李多祚、李承况、独孤祎之、沙吒忠义，其余的人全部溃散逃亡。成王李千里、天水王李禧率兵攻打右延明门，想要诛杀宗楚客、纪处讷，未能攻克，两人都战死了。太子李重俊带着一百多名骑兵逃往终南山，逃到鄠县以西时，身边跟从的人只剩下几个，他在树林下休息时，被身边的随从杀死。唐中宗将太子的首级进献到太庙，又拿去祭奠武三思、武崇训的灵柩，然后将首级悬挂在朝堂上示众。唐中宗下令将成王李千里的姓氏改为蝮氏，太子的同党全部被处死。

东宫的僚属们没有人敢靠近太子的尸体，只有永和县丞宁嘉勖脱下自己的衣服，裹住太子的首级放声痛哭，唐中宗因此将他贬为兴平县丞。

太子的兵马所经过的宫门的守卫人员，都被判流放之刑；韦氏集团的党羽上奏请求将他们全部处死，唐中宗于是下令司法部门重新审理此案。大理卿宋城人郑惟忠说：“大案刚刚判决，人心尚未安定，如果再重新审理，恐怕会让人心惶惶。”唐中宗这才停止追究。

唐中宗任命杨思勖为银青光禄大夫，兼任内常侍。癸卯日，朝廷大赦天下。

唐中宗追赠武三思为太尉、梁宣王，追赠武崇训为开府仪同三司、鲁忠王。安乐公主请求依照永泰公主的旧例，将武崇训的坟墓称为陵。给事中卢粲反驳说：“永泰公主的事情属于皇帝的特别恩宠，如今鲁王武崇训只是皇帝的女婿，不能与永泰公主相提并论。”唐中宗亲笔书写敕令说：“安乐公主与永泰公主没有区别，夫妻合葬的道理，古今都是一样的。”卢粲又上奏说：“陛下将对女儿的慈爱施加到她的丈夫身上，怎么能让君臣尊卑没有区别、地位完全一样呢！”唐中宗这才听从了他的意见。安乐公主十分恼怒，将卢粲外放为陈州刺史。

襄邑县尉襄阳人席豫听说安乐公主请求立为皇太女，叹息道：“汉代的梅福能讥讽斥责王氏专权，我难道就不能这样做吗！”于是上书请求唐中宗册立太子，言辞十分恳切深刻。太平公主想要上表举荐他担任谏官，席豫以此为耻，于是逃离了京城。

八月戊寅日，韦皇后以及王公大臣们上表，请求给唐中宗加尊号为应天神龙皇帝，唐中宗下令将玄武门改名为神武门，将玄武楼改名为制胜楼。宗楚客又率领文武百官上表，请求给韦皇后加尊号为顺天翊圣皇后。唐中宗全部同意了。

当初，右台大夫苏珦负责审理太子李重俊的同党，在押的囚犯中有人牵扯到相王李旦，苏珦秘密地为相王申辩，唐中宗于是不再追究此事。从此以后，安乐公主和兵部尚书宗楚客日夜谋划诬陷相王，指使侍御史冉祖雍等人上奏诬告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说：“他们与太子李重俊串通谋反，请将他们逮捕入狱，交付司法部门审理。”唐中宗召见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萧至忠，命他负责审理此案。萧至忠流着泪说：“陛下坐拥天下，竟然不能容下自己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反而要让人罗织罪名陷害他们吗！相王当初被立为皇嗣时，曾坚决向则天皇后请求，将天下让给陛下，为此几天不吃饭，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陛下怎么能因为冉祖雍的一句话就怀疑相王呢！”唐中宗向来对兄弟友爱，于是搁置了这件事。

右补阙浚仪人吴兢听说冉祖雍的阴谋后，上奏疏认为：“自从文明年间以来，李唐皇室的子嗣命运多舛，命脉如同丝线一样微弱，陛下登基称帝，恩泽遍及皇室九族，将流放在瘴气弥漫的偏远之地的宗室子弟召回，让他们登上朝堂。何况相王是陛下同父同母的至亲，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亲人，而奸臣却日夜策划阴谋，想要将他置于死地；国家祸乱的根源，将要从此开始了。如果授予权力，即使是关系疏远的人也会变得举足轻重；如果剥夺权力，即使是关系亲近的人也会变得无足轻重。自古以来，君主信任异姓之人，猜忌骨肉至亲，最终导致国破家亡的，实在是数不胜数啊！何况如今皇室的枝叶所剩无几，陛下登基的时间还不长，就已经有一个儿子因起兵作乱被杀，一个儿子因过失而被流放远方，只剩下相王这一个弟弟在身边朝夕相伴，‘尺布斗粟’的讥讽，不能不慎重对待，《诗经·青蝇》中所告诫的小人离间骨肉的事情，实在是令人畏惧啊！”

相王李旦为人宽厚恭谨，性情安恬，喜好谦让，因此在武则天、韦皇后掌权的时期，最终得以幸免于难。

当初，右仆射、中书令魏元忠因武三思专权跋扈，心中常常愤懑郁结。等到太子李重俊起兵时，在永安门遇到了魏元忠的儿子、太仆少卿魏升，便胁迫他一同前往。太子兵败身亡后，魏升也被乱兵杀死。魏元忠扬言说：“罪魁祸首武三思已经死了，我就算被处以鼎镬烹煮的酷刑，又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只可惜太子李重俊就此丧命了！”唐中宗因为魏元忠立有大功，并且受到唐高宗、武则天的器重，所以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兵部尚书宗楚客、太府卿纪处讷等人一同出面指证魏元忠，说：“他与太子李重俊串通谋反，请将他灭三族。”唐中宗没有批准。魏元忠十分恐惧，上表请求辞去官职和爵位，以散官的身份回家养老。丙戌日，唐中宗亲笔书写敕令，允许魏元忠辞去右仆射的职务，以特进、齐公的身份退休，依旧在每月初一、十五入朝觐见。

九月丁卯日，唐中宗任命吏部侍郎萧至忠为黄门侍郎，任命兵部尚书宗楚客为左卫将军，任命兼任太府卿的纪处讷为太府卿，三人都担任同中书门下三品；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于惟谦被免去宰相职务，改任国子祭酒。

庚子日，朝廷大赦天下，改年号为景龙。

宗楚客等人举荐右卫郎将姚廷筠担任御史中丞，指使他上奏弹劾魏元忠，说：“侯君集是国家的开国元勋，等到他谋反时，太宗皇帝向群臣求情，希望能赦免他的死罪，却没有得到允许，最终只能流着泪将他斩首。此后房遗爱、薛万彻、齐王李佑等人谋反作乱，虽然都是皇室至亲，也都依法被处死。魏元忠的功劳比不上侯君集，他本人又不是皇亲国戚，却与李多祚等人一同谋反，他的儿子也加入了叛逆之徒的行列，这样的人理应被灭族，污毁他的住宅。只是因为有同党花言巧语地营救，才迷惑了陛下的视听，陛下出于仁慈恩德，想要掩盖他的罪过。臣之所以敢冒着触犯陛下威严、违背陛下旨意的风险进言，正是因为此事关系到国家的宗庙社稷啊。”唐中宗对此深表赞同。魏元忠因此被关进大理寺监狱，后来被贬为渠州司马。

宗楚客又指使给事中冉祖雍上奏说：“魏元忠既然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就不应该派他去渠州担任司马。”杨再思、李峤也随声附和。唐中宗对杨再思等人说：“魏元忠为朝廷效力多年，朕特意对他从轻发落，已经颁布的诏令，怎么能屡次更改呢！量刑轻重的权力，应当由朕亲自掌握。你们屡次上奏弹劾，实在不符合朕的心意！”杨再思等人惶恐不安，连忙跪拜谢罪。

监察御史袁守一又上表弹劾魏元忠说：“李重俊是陛下的亲生儿子，谋反之后尚且被依法处死；魏元忠既不是功臣也不是皇亲，怎么能唯独逃脱严刑酷法的惩处呢！”甲辰日，魏元忠再次被贬为务川县尉。

不久之后，宗楚客又指使袁守一上奏说：“则天皇后当年在三阳宫患病时，狄仁杰上奏请求让陛下监国，魏元忠却秘密上奏认为不可行，这说明魏元忠心怀叛逆的念头已经很久了，请陛下将他处以极刑！”唐中宗对杨再思等人说：“在朕看来，臣子侍奉君主，必须一心一意；哪有君主刚生一点小病，就急忙请求太子主持朝政的道理！这不过是狄仁杰想要借机树立自己的私恩罢了，看不出魏元忠有什么过错。袁守一想借助过去的事情来陷害魏元忠，这怎么能行呢！”宗楚客这才停止了陷害魏元忠的举动。

魏元忠在被贬前往涪陵的途中去世。

银青光禄大夫、上庸公、圣善寺、中天寺、西明寺三寺住持慧范，在东都修建圣善寺，在长乐坡塑造巨大的佛像，耗费了大量的国库钱财。唐中宗和韦皇后都十分器重他，他的权势压倒朝野内外，没有人敢对他侧目而视。戊申日，侍御史魏传弓揭发慧范贪赃枉法，数额高达四十多万，请求将他处以极刑。唐中宗想要赦免他，魏传弓说：“刑罚和赏赐是国家的大事，陛下已经随意赏赐了，怎么能再免除应有的刑罚呢！”唐中宗这才将慧范削去官爵，将他放逐回家。

宦官左监门大将军薛思简等人受到安乐公主的宠信，肆意横行，不遵守法令制度，魏传弓上奏请求将他们处死，御史大夫窦从一十分恐惧，坚决制止他。当时宦官掌权，窦从一担任雍州刺史和御史大夫期间，遇到告状的人如果没有胡须，就误以为是宦官，必定会曲意逢迎、恭敬接待。

唐中宗任命杨再思为中书令，任命韦巨源、纪处讷同为侍中。壬戌日，唐中宗下令将左、右羽林千骑兵改名为万骑兵。

冬季十月丁丑日，唐中宗任命左屯卫将军张仁愿担任朔方道大总管，率军攻打突厥。张仁愿率领军队赶到时，突厥军队已经退走，张仁愿率军追击，大败突厥军队。

习艺馆内教苏安恒，为人高傲自负，喜欢标新立异。太子李重俊诛杀武三思之后，苏安恒自称“这是我的计谋”。太子兵败后，有人告发了他；戊寅日，苏安恒被处死。

这一年，唐中宗派遣使者分赴江淮各地，用钱赎买鱼鳖等水生动物放生。中书舍人房子人李又上奏疏劝谏说：“江南地区的百姓以捕鱼捉鳖为生，水产的收益是百姓赖以生存的依靠。陛下的恩惠虽然能遍及鱼类等微小的生物，但养育百姓的恩德却未能遍及平民大众。为什么呢？江湖里的水产，繁殖生长没有穷尽，而国库中的钱财，支付使用却容易耗尽。如果花费的钱财少，那么能救助的生物又能有多少呢！如果花费的钱财多，那么国家的日常开支就会出现短缺。与其拯救水中的生物，不如体恤贫苦的百姓！况且那些靠卖鱼鳖为生的人，只看重利益，陛下用来赎买放生的钱财一天天送到他们手里，他们用来捕鱼的渔网却一年比一年增多，陛下一时之间施行放生的善举，他们却会百倍地扩大捕捞规模。不如将用于赎买放生的钱财物资，用来减免贫苦百姓的徭役赋税，这样既能保全国家，又能安抚百姓，所获得的福报远比放生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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