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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登基的雪（第2页）

石文坐在她对面，青布常服上的泥点沾了桌角：“明慧做的，她用了围场的雪水。”

“围场……”太后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我二十年没去过了。当年你皇额娘总说那里的狼通人性，我还不信……”

她的手突然抓住石文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的皮肉：“你颈后的痣，让我看看……”

石文没有躲。那痣在她掌心发烫，像团烧了二十年的火。太后的指尖颤抖着，突然老泪纵横：“是真的……真的是她的儿子……”

“为什么？”石文的声音很轻，像怕吹落窗台上的桃花，“你恨她，冲她来就好，为什么要换我？”

太后的手垂了下去，落在桃花糕上，碎屑沾了满手：“因为我生不出儿子。”她的声音发飘，像落在水面的桃花，“良妃能生，赫舍里氏能生，就连素心那个宫女都能生……我嫉妒，我怕老了没人送终，怕死后连牌位都进不了太庙……”

白狼突然用头蹭太后的膝盖，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恨。太后摸着它的头，像摸着当年的宠物狗：“我对不起素心，对不起良妃，更对不起你……”她从枕下摸出个锦盒，里面是半块玉佩，和石文的能拼在一起，“这是我给我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他要是活着，该和你一样大了。”

石文看着拼合的玉佩，上面刻着“安”字——是太后从未说出口的期盼。他突然想起石敢当的话：“恨是捆人的绳子，解开了才能走得远。”

“我让人把你转到皇家寺庙吧。”石文站起身，桃花落在他的常服上，像点染的朱砂，“那里有桃花，有佛经，比这里清净。”他顿了顿，补充道，“每月给你送桃花糕，明慧做的那种。”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桃花，像在看一场迟到二十年的雪。石文走出宗人府时，明慧正站在桃树下，手里的食盒冒着热气：“胤禩从盛京托人带信来，说守陵的日子挺好，还种了片桃林，说等结果了给你寄来。”

石文接过食盒，桃花瓣落在盒盖上：“告诉他，不用寄了。等秋天，我带明慧去盛京，咱们一起摘桃子。”

白狼对着寺庙的方向长嚎，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戾气，只有种释然的清亮。石文知道，有些债不必用命偿，用余生的安稳去赎，或许更好。

第十八章围场的夏天

木兰围场的夏天裹着松香。石文躺在白杨树下，看明慧给白狼的崽子喂奶，狼崽的冰蓝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像撒了把碎钻。石敢当的老木屋翻新过，窗台上摆着明慧种的格桑花，墙角堆着胤礽送来的树苗——都是适合沙地生长的品种。

“户部说，今年的税银多了三成，够修三条新水渠了。”明慧的指尖划过狼崽的耳朵，“还说江南的盐商主动捐了粮，说是感念你废除了盐引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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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文嚼着根狗尾巴草，草根的涩混着松脂的香：“不是我废除的，是他们自己想通了——与其囤盐抬价，不如让百姓吃得起盐，日子久了，生意才能做下去。”他顿了顿，看着远处的羊群，“就像我爹说的，水涨才能船高。”

扎萨克亲王的小儿子骑着马跑来，手里举着个羊皮卷：“万岁爷，蒙古各部的盟会定在八月了，他们想请您去主持，还说要给您献最烈的马！”

石文接过羊皮卷，上面的狼头印鉴沾着奶香——是小亲王的妹妹盖的，那丫头刚满周岁，抓周时选了狼毫笔，老亲王说“这是要帮皇上写史书呢”。

“我不去。”石文把羊皮卷还给小亲王，“让他们自己选盟主，选个能让牧民多打羊草、少打仗的。”他从怀里掏出张图纸，上面画着改良的马鞍，“把这个给他们，比献马实在。”

夜幕降临时，胤礽带着学堂的孩子来送野蜂蜜。他的粗布褂子沾着松油，颈后的疤痕被晒成了古铜色——那是去年种树时被蛇咬的，石敢当用草药给他敷好的。

“孩子们认会三百个字了，还能背《农桑谣》。”胤礽的声音比在东宫时粗了些，带着风的质感，“有个牧民的儿子，算术比我还好，我想送他去京城的算学馆。”

石文舀了勺蜂蜜，递给最小的孩子：“准了。让张廷玉安排，学费宫里出，再给他爹娘在算学馆附近租间房，让他们卖围场的山货，也能糊口。”

孩子们欢呼着跑开，白狼的崽子追着他们的影子，在草地上踩出星星点点的梅花印。胤礽看着石文颈后的朱砂痣，突然低声说：“当年……对不起。”

石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过他的褂子：“我爹说，往前看的人，才能走得远。”他指着远处的防沙林，“你看那些树，哪棵是往后长的？”

月光爬上白杨树梢时，石敢当的老烟斗在火塘里泛着红光。石文接过烟斗抽了口，烟丝的呛混着蜂蜜的甜：“爹，明年我想在围场开个学堂，教孩子们种地、打猎、算数，还要教他们……怎么当自己的皇上。”

石敢当磕了磕烟斗，火星落在火塘里：“早该如此。百姓心里有谱，比宫里的规矩管用。”他顿了顿，看着明慧隆起的小腹，“等孩子生了，我教他套狼，你教他治国，明慧教他……别学你俩这么犟。”

明慧忍不住笑了，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已经取好名字了，叫石承，继承的承，既承你的猎户手艺，也承他的江山责任。”

白狼突然对着星空长嚎，狼崽们跟着附和，声浪在山谷里回荡，像首古老的歌谣。石文看着天上的猎户座，突然觉得这才是最好的龙椅——在围场的夏夜，在亲人的笑声里，在百姓踏实的梦里，比太和殿的金銮殿更稳，更暖。

第十九章黄河的浪

黄河的秋汛比往年猛。石文站在堤坝上，看着浊浪拍打着狼头桩，铁皮裹着的松木发出闷响，像巨兽在低吼。身边的河工们赤着脚，裤腿卷到膝盖，泥水里泡着的腿肚子比石头还硬。

“王二柱说这堤坝能扛住三丈浪，现在看来……”明慧的声音被风撕得碎，手里的羊皮袄裹得更紧——那是给石文准备的，他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石文的青布褂子湿透了，贴在背上像层冰。他摸了摸狼头桩的铁皮，指腹被磨得发烫：“能扛住。石敢当的法子，松木泡得越久越结实，再加上这狼头桩是斜着打的，能卸力。”

突然有人喊“不好”，只见下游的堤坝出现个裂口，浊浪像脱缰的野马往里灌。石文抓起身边的草包就往下跳，明慧想拉他，却只抓住片衣角——那是她缝的补丁，沾着围场的羊毛。

“皇上！”河工们跟着跳下去，人墙很快堵在了裂口前。石文站在最前面，草包压得他肩膀发颤，却死死咬着牙——他想起石敢当教他的“扎马步”，脚跟要稳，腰要沉，像钉在地里的树。

不知过了多久，浪头终于退了些。明慧扔下来的羊皮袄落在石文头上，带着她的体温。他抹了把脸上的泥，看见扎萨克亲王带着蒙古骑兵赶来，马背上驮着捆成捆的芦苇——那是最管用的堵口材料。

“老臣带了三千人，都是会水的！”老亲王的胡子上挂着冰碴，“还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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