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林家管家忿忿不平道:“不过是一低贱的戏子,脸面竟如此大,银子也不要,也不肯见面。”
还没等林七说话,阁楼的大门开了,一名留着长辫子的男子缓缓走出来,面无表情道:“七小少爷,落老板有请。”
林七眼睛一亮,忙走进去。
就在林家管家也要跟着进去时,长辫子男子抬手拦住,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落老板只让我请七小少爷进去。”
林家管家脸色变了,他怎么可能让她只身一人前往呢,更何况这落无悔的底细尚未完全查清楚,是敌是友暂不能下定论。
“你们欺人太甚……”
林七打断了林家管家,“没事的,你先回去,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再怎么说我也是林家的新掌权人。”
言下之意是即便落无悔要害她,也不可能正大光明地动手。
几分钟后,林七被人带入一间挂满了戏服的房间,“咔吱”一声,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一道帘子拉开,她应声看过去。
落无悔坐在红木椅上,今天没穿戏服,穿的是民国常见的长衫,却还是无法挡住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清雅气质。
这一件长衫不是寻常的浅灰色。
而是朱红色,是以衬得皮肤愈加白皙,他双腿随性地交叠而坐,骨节分明的指节把玩着戏冠上面的珠子。
“听闻七小少爷想学唱戏?”
林七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指不安地搅着衣角,“嗯,落老板,您好,我是林家的新掌权人,林七。”
落无悔莫名地笑了几声,淡而薄的唇弯起,“我知道,你送来的帖子都有写,而且你在上海也挺出名的。”
这一番话不知是褒还是贬。
他放下戏冠,站了起来,走了几步,修长如玉的指尖最终落到一套戏服上,道:“不是要学唱戏么,因此还守了我半个多月。”
“来,把它换上。”
落无悔说。
这是被她打动,答应了?
林七僵硬地接过戏服,摊开看了看,“这是女子戏服?”
落无悔微微侧首看着她,不辨情绪地道:“唱戏多的是反串,你虽没学过戏,难道没听过也没见过么?”
她被怼得哑口无言,然后到小隔间换上了,“好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得先跟他打好关系才能请他去见那一名英国的商人代表,不然落无悔凭什么答应?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然他愿意教她唱戏,那就说明他们可以培养一下师徒情义,爱唱戏的人一般重情。
戏服对林七来说有些大了。
落无悔朝她走过来,垂眼看着,睫毛长而浓密,投落淡淡的清影,“我今天教你唱《十香词》。”
林七对戏曲一窍不通,听他说要教自己《十香词》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好,麻烦落老板了。”
他笑:“七小少爷客气了。”
落无悔婉转悦耳的嗓音在房间里荡开:“青丝七尺长,挽作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
冰冷的指尖拂过林七的短发,他眉眼弧度不减,继续道:“红绡一幅强,轻阑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
林七惊呼一声,愕然地看着落无悔的手,“你……”
他神色不变,指腹摩挲过戏服的胸襟,发出细微的摩挲声,“怎么了,你我都是男子,我只是顺便给你整理一下戏服罢了。”
除了此事,她还慢慢地听出《十香词》的不对劲儿处,虽说唱曲不分好坏、贵贱,但是……林七耳垂微红。
斟酌再,她磕磕绊绊道:“不、不劳烦您了,您、您只要告诉我哪里穿得不对,我来就好。”
落无悔轻挑眉梢,语气微冷道:“是你让我教你的。”
林七认输了:“好吧。”
确实是她有求于人。
“……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他唱完这一句,手指覆上戏服腰带,“你系错了,戏服腰带有固定的系法,我给你重系。”
话题转得太快,林七整个人还是懵的,看起来是默认了。
落无悔面容不见半点波澜,十指灵活地转动着,挑开了戏服腰带,似不经意地时而擦过林七的纤细腰线。
她倒吸一口凉气,想不到学唱戏这么煎熬,剩下的时间怎么熬啊?
系腰带的手突然顿住了。
林七不明所以地抬起头,落无悔目光几经变化地落到她没有任何起伏的前面,似低喃道:“瞧着你的脸和身形瘦瘦弱弱的,倒真不像男子。”
“可你偏偏就是男子……”
他的口吻带着几分可惜、古怪。
不知为何,古怪到林七头皮发麻、想马上就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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