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旁边的林家叔连连称赞,一改面对她时的虚伪脸色。
林七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说戏子不好,只是她觉得自己在他们这些亲戚的眼中什么东西都不是。
可她是名正言顺的林家继承人啊,想着,表情管理略失败,唇角微微地下拉,高兴不起来,也不再认真看戏了。
无意间,林七的视线重新扫过戏台,与落无悔目光相交。
他头戴“如意冠”,细长苍白的手指在宽大的戏服之下若隐若现,劲瘦的腰肢藏在厚重的布料里也颇为吸引人的注意力。
林七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莫名其妙有种想逃的冲动,分明对方只是无心地看了过来而已。
戏落,掌声此起彼伏。
又过了一会儿,在第二场戏开始了,换了人唱,等他们唱了一半的时候,她以不舒服为借口想要回去。
林家叔似乎是被林七扫了兴致,却碍于她的身份不好扯破脸面,态度还算温和地道:“七小少爷慢走。”
林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他们说七小少爷这个字时的语气是充满嘲讽的,看得出他们是很不服气。
林家老爷手腕了得,行事雷厉风行、心狠手辣,即便他们想坐林家掌权人这个位置,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
可林七呢,要资历没资历,要胆识没胆识,单凭自己的父亲就坐上了炙手可热的林家掌权人之位。
他们还计划着如何把她拉下来。
这些事林七自然也是清楚的,她这段日子也在不断地提升自己,凡事亲力亲为,学着如何打理生意等。
林七出了戏园子,林家管家陪她站在路边等下人开车过来。
不远处,落无悔坐在车子里,面上的妆已尽数卸去了,露出一张白净、看似温良柔和的脸,很年轻,约莫刚二十出头。
坐在驾驶座的男子轻声问:“落老板,要回去了么?”
他长睫毛似蝴蝶翅膀般缓缓地眨动着,一袭长衫掐着身段,美得雌雄莫辩,“上海的林家新掌权人就是他啊?”
男子顺着落无悔的视线往车外看去,瞧见了林七,解释道:“回落老板,此人名唤林七,是林家老爷的私生子,传闻刚从国外回来,人称七小少爷。”
“七小少爷么。”
落无悔殷红的薄唇缓慢地吐出这几个字,尾音略拉长,明明并没有带一丝感情,却听着无端暧昧。
男子八卦道:“对,林家的其他人都不服他呢,相信他很快就会被他们拉下来,到时候死得一定很惨。”
只听落无悔轻笑一声,侧着半张脸,“你倒是很懂。”
“落老板过奖了。”
被夸了,男子面露笑容。
车子安静了几秒,落无悔转头回来,微抬着下巴,指尖抚平长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吩咐道:“回去吧。”
“是。”
男子忙应道,车子启动了。
林七一脸疲惫地望着从自己面前开过的车子,并没有看清后座坐着谁,与此同时,林家的车子也来了。
林家管家打开门让她进去,林七扶住车门,露出一丝懊恼,“林管家,你说我会不会被他们赶下来。”
“小少爷,您要相信您自己。”
林七也只是懊恼一小会儿,很快就振作起来了,她不想被赶下来,也不能被赶下来,否则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上海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上流社会的人们穿金戴银,底层人民饿到饥肠辘辘,饿死的人比因战乱而死的人还要多。
而林七一旦失势,想要她性命的人不计其数。
所以她必须得在上海站稳脚。
*
林家最近要谈一桩大生意。
身为林家新掌权人的林七被推了出去,若这一桩大生意谈不成,林家利益受损,他们就有理由拉她下台了。
林七明白他们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只能咬紧牙关答应下来,即刻派人去打听来自英国的那一名商人代表的喜好。
原来这一名商人代表喜欢看戏。
他来到上海后曾亲自去邀请落无悔,想跟有名的戏角儿见上一面,还希望能看到对方的戏,可惜被婉拒了。
时至今日也没见上。
因为落无悔不经常上台唱戏,除非心血来潮才会唱上一曲,否则常人是很难有机会看到他的表演。
林七之前能看到纯属是幸运。
无奈之下,她只好去蹲落无悔,蹲了好久也没能捕捉到他的身影,还特地派人去送帖子,说自己想向他学习唱戏。
意料之内的,没有答复,那些帖子仿佛石沉大海了。
距离谈生意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林七心急如焚,晚上也不回家了,到落无悔住的阁楼前守着。
林家管家担心她身体吃不消,让林七回去,留他下来就好,但是她并没有答应,认为必须得以真心打动落无悔才行。
她的性子跟林家老爷一样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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