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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人间失格8（第1页）
自当铺那次危险而成功的试探后，一种无声的、紧张的默契在叶藏与那个被囚禁的意识之间悄然建立。叶藏不再仅仅是恐惧地跟随，他开始以一种近乎病态的敏锐，观察着“堀木”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次不自然的停顿，每一滴不合时宜的冷汗。
他像一名在雷区排雷的工兵，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时机和“武器”——那些他从《晚年》或其他同样弥漫着绝望气息的文学作品里找到的、能精准刺中灵魂痛处的句子。
【日常任务：与叶藏讨论“死亡”的美学，强化其虚无主义人生观。推荐话题：川端康成《临终的眼》。奖励：堕落值+25。】
系统的指令依旧冰冷地下达。
‘堀木’的身体如同上紧发条的玩偶，开始执行。他带着叶藏来到一家更加偏僻、气氛更加沉郁的咖啡馆，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咖啡渣和廉价香烟的味道。他用一种刻意营造的、带着某种病态欣赏的语气，开始谈论起川端康成笔下那种对于死亡边缘的凝视。
“……所以说，死亡并非终结，而是一种极致的、静止的美。就像樱花，在凋零的瞬间才达到绚烂的顶点。”‘堀木’呷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眼神飘忽，努力扮演着那个引导叶藏走向更深虚无的“导师”。
叶藏低着头，用小勺无意识地搅动着杯子里早已冷却的液体。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附和，或者流露出被说中的痛苦。他在等待。
等待‘堀木’话语中可能出现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滞涩。
就在‘堀木’引用到《临终的眼》中某个具体段落，关于“艺术家的极端感性最终导向的只能是毁灭”时，他的语调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顿挫。像是齿轮卡进了一粒沙子。
叶藏猛地抬起头。
他没有引用任何书中的句子，而是用他自己那带着颤抖的、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堀木君，”他直视着‘堀木’那双试图保持空洞的眼睛，“如果……如果连感受‘美’的能力，都是被设定好的程序……那么所谓的‘毁灭’，是不是也成了一种……按部就班的表演？”
这句话，如同一条毒蛇，绕开了具体的文学引用，直接缠向了系统运行的核心逻辑！它在质疑这种“引导堕落”行为本身的真实性与意义！
‘堀木’搅动咖啡的手瞬间僵住。
【警告！目标对象提出存在性悖论！对任务逻辑构成潜在威胁！启动逻辑驳斥程序——】
系统的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迅速、狂暴！一股无形的、庞大的信息流如同高压电流般强行注入江淮的意识，试图强制他开口，用“堀木”的方式，用系统的逻辑，去驳斥、去嘲笑叶藏这“荒谬”的提问。
江淮感到自己的声带被一股力量攫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试图反抗的异响。他的意识在系统的暴力灌输下剧烈翻腾，那些属于“堀木”的、轻蔑而世故的驳斥话语已经涌到了嘴边——
但他死死地咬住了牙关。
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内里的衬衫。他用尽了全部残存的意志力，对抗着那股要让他变成传声筒的力量。他不能说出来！一旦用系统的逻辑去回应，就等于承认了这套规则的“合理性”，就等于将叶藏刚刚萌芽的、指向核心的质疑，重新拉回肤浅的、关于“人生意义”的虚无辩论！
他不能！
“呃……啊……！”
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双手死死抓住粗糙的木制桌面，指甲几乎要抠进木头里。咖啡杯被震倒，深褐色的液体汩汩流出，弄脏了他的袖口，他也浑然不觉。
他的眼睛死死瞪着前方，瞳孔缩成针尖大小，里面是滔天的痛苦与一种绝不屈服的、近乎疯狂的反抗意志！
他在用沉默，用这具身体的痛苦挣扎，作为对叶藏那个问题的，最直接、最惨烈的回答！
叶藏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看着‘堀木’那因极度对抗而扭曲的面容，看着那不受控制流淌的咖啡，看着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他明白了。
他明白了那个问题的危险性，也明白了那个被囚禁意识此刻正在承受的、远超以往的恐怖压力。
这不是关于死亡美学讨论的副作用。这是……触及到了某种根本规则的反噬！
“堀木君！”叶藏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扶住对方剧烈颤抖的肩膀。
“别……碰我！”
‘堀木’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猛地甩开叶藏试图伸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叶藏一个趔趄。
然后，在那股系统强制力的顶峰，‘堀木’做出了一个让叶藏，也让暗中观察的系统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试图去驳斥叶藏。
他也没有继续痛苦地挣扎。
他猛地抬起那杯被打翻后、杯底还残留着些许咖啡液和未融化方糖的杯子，将里面那点混合着苦涩与甜腻的、冰冷的残余液体，连同几颗半融的方糖，一股脑地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他像是品尝着什么绝世美味，又像是在吞咽着最恶毒的毒药，用力地、近乎狰狞地，咀嚼了起来！
咔嚓……咔嚓……
方糖在他齿间被咬碎，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混合着咖啡的苦涩，形成一种极其怪诞的味觉体验。
他一边咀嚼，一边用那双布满血丝、带着一种近乎胜利的疯狂光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向那个无形的操纵者宣告：
看！这就是你想要的“堕落”？这就是你设定的“行为”？连“吃”这个动作，我都可以把它变得如此……丑陋！如此……不符合“堀木正雄”的礼仪！
系统的强制力，在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偏离了“驳斥”指令、却又在某种程度上符合“堕落”与“怪异”定义的行为面前，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逻辑混乱。
【……行为模式分析……符合‘自毁’倾向……与‘引导’任务无直接关联……判定为……无效抵抗……记录行为偏差……】
冰冷的电子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堀木’将口中那团甜腻与苦涩交织的混合物狠狠咽下，然后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眼神重新变得空洞，只是那空洞之下，似乎多了一丝玉石俱焚后的、冰冷的疲惫。
咖啡馆里一片死寂。其他客人和侍应生都惊恐地看着这个行为怪异的年轻人。
叶藏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看着‘堀木’嘴角残留的咖啡渍和糖渣，看着他那副劫后余生般的狼狈模样。
他手中的“钥匙”，似乎……真的触动了牢笼最核心的锁簧。
但也让看守牢笼的“野兽”，变得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
他不知道，下一次，当他在系统的规则边缘再次投下石子，泛起的涟漪，会将他，以及那个被囚禁的意识，带向何方。
是救赎，还是……彻底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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