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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2页）

&esp;&esp;薛召容在她对面坐下，春阳透过枝叶斑驳落在他肩头，衬得那道新伤愈发刺目。

&esp;&esp;他清声道：“我父亲向来专横。今日带着我们兄弟同来，就是要逼太傅府当场择婿。那日说好给我七日与你相处，才过两三日便急召我去西域。昨日刚回京就说要带我来提亲。”

&esp;&esp;“昨日我与他大吵了一架，今晨他竟说，若我不应这桩婚事，便让大哥来娶你。所以今日，大哥也被带来了。”

&esp;&esp;沈支言听着这些话，心中酸楚的很，感觉他们这些官家的孩子如同傀儡，连个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esp;&esp;而薛亲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不惜带两个儿子出面联姻，这般急切，当真只是为了在朝中多份倚仗吗？

&esp;&esp;怕不是吧！

&esp;&esp;薛召容见她满面幽色，捏起落在桌面上的一片花瓣在指尖转着，沉声道：“我父亲不止我一个儿子，若我执意不从，他还有大哥可选。我大哥与我不同，他向来清楚自己要什么，哪怕委屈求全，也要争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他而言，婚事不过是块垫脚石，娶谁都无甚差别。”

&esp;&esp;“之前他敢推拒父亲安排这门亲事，那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拒绝，最后担下这桩事的人必定是我。最近朝中风波骤起，很多大臣在朝堂上弹劾他，甚至恳请皇上罢了他的官职。这次他去西域遇难，估计也是皇上安排的。如今他已是箭在弦上，没得选择，为了能渡过此劫，想来他不会再拒绝与你们太傅府联姻。”

&esp;&esp;不会再拒绝，所以今日便很爽快地来了。

&esp;&esp;这就是薛廷衍，那日救他时还与他聊着沈支言送他手串的事，今日就可以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前来谈论婚事。

&esp;&esp;沈支言听着这些话，沉默了良久，海棠花影里，她看清了薛召容眼底的无奈。

&esp;&esp;他们好像都没得选了。

&esp;&esp;这场联姻，怕是避无可避了。

&esp;&esp;那俩兄弟，要选哪一个？……

&esp;&esp;今日春光正好，满园芳菲随风零落，粉白花瓣飘在石桌上，洇开淡淡幽香。薛召容指尖拈着那片娇嫩的花瓣，修长指节染了春色，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墨色。

&esp;&esp;暖阳倾泻而下，本该是熏风醉人的好时节，可二人心头各自沁着凉意。

&esp;&esp;沈支言沉默许久，任微风拂动鬓边青丝。她眸中雾霭沉沉，尽是迷惘。

&esp;&esp;这迷惘关乎姻缘，更关乎宿命。

&esp;&esp;世人只见高门贵女锦衣玉食，哪知朱门绣户里的日子，反倒最是如履薄冰。老天爷终究是公平的，给了泼天富贵，便要夺去几分自在。他们这样的金枝玉叶，看似活得风光，实则连婚嫁之事，都难由己心。

&esp;&esp;这世上人各有命，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前世的惨烈结局，谁又愿重蹈覆辙？谁不惧那断头台上寒光凛凛的铡刀，谁不怕那相敬如“冰”的婚姻囚笼？

&esp;&esp;细想来，前世与薛召容过成那般光景，岂止是因情薄？更多是困在那令人窒息的亲王府。每每二人稍有转机，或可静下心来剖白心迹时，他总被突如其来的差事打断。

&esp;&esp;他的日子从来都是乱的，用膳歇息全无定数。有时方才温存半句，转眼就被他父亲一纸调令遣去办差。再归来时，往往带着满身伤痕。

&esp;&esp;这般境况下，他连自己的伤痛都顾不过来，哪还有余力去暖枕边人的心？

&esp;&esp;这世间庞大的棋局，又岂是他们一二人能轻易撼动的？没有那么多神鬼相助的传奇话本，有的只是步步为营的筹谋。

&esp;&esp;薛亲王此刻在暗中布局什么，外人根本无从得知。而她一个闺阁女子，连探听的门路都没有。

&esp;&esp;她思及此，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薛召容静坐对面，一束春光斜斜掠过他肩头，正好映在她莹白如玉的面颊上。那光晕里的小姑娘，本应是人间最明媚的景色，如今却为这婚事愁眉不展。

&esp;&esp;他看得懂她眼中的忧虑，虽然他不太通儿女情长，却也明白强求不得。

&esp;&esp;“沈支言。”他轻声唤她，“我有我的思量，不知你可愿一听？”

&esp;&esp;她一直默默无言，他有些猜不出她的心思，但眼下情势紧迫，大哥已然逼到跟前。若此番他们不能妥善应对，只怕明日、后日，父亲便会携大哥登门提亲。

&esp;&esp;毕竟是同气连枝的两大家族，想来太傅大人也不会驳了大哥的面子。到那时，沈支言还不是要嫁入亲王府，只是身份变了，就成了他的嫂嫂了，好像有点荒唐。

&esp;&esp;沈支言收回些心神，她心绪纷乱如麻，本不欲听他多言，可今生再不能如前世那般任性了，有些事，须得与薛召容同心协力方能化解，方能避免重蹈前世的悲剧。

&esp;&esp;“好。”她终是应了声，“你说，我仔细听着。”

&esp;&esp;她望向他捏着花瓣的手，只听他清声道：“我知你我相识时日尚短，未能尽知彼此。也明白你断不愿轻易托付终身，无论那人是我，抑或是我大哥。”

&esp;&esp;“可眼下情势，若我不应下这门亲事，你多半会嫁予我大哥。他是嫡长子，许多事上占尽先机，不是因他比我强，而是身份使然，父亲待他与我很是不同。”

&esp;&esp;“父亲若予我一个馒头，便会予他两个。可这终究是旁人施舍的。倘若有朝一日，父亲不愿再给，我和他皆会一无所有，他亦再占不得半分便宜。”

&esp;&esp;他抬眸，眼底映着日光，灼灼如焰：“所以我想着，不如再争一争，多谋些权柄在手，方能扭转如今这局面。或许有朝一日，我能挣脱亲王府这座金丝牢笼，另辟一方天地。唯有真正自在的所

&esp;&esp;在，方能筑就舒心适意的家。有了家，才能与心上人安稳度日，不必受制于人。”

&esp;&esp;“从前我也曾为此拼命挣扎，甚至不惜出逃。可终究还是被父亲牢牢攥在掌心。那时是我太过稚嫩，无力抗衡。”

&esp;&esp;“但人总会长大，谁也不能一辈子做旁人羽翼下的雏鸟。终有一日要独自振翅，单打独斗。父亲为我和大哥筹谋一切，无非是盼我们能有锦绣前程。”

&esp;&esp;“自然，我也明白，努力未必能得偿所愿。可不努力便当真什么都得不到。”

&esp;&esp;“这些时日我已暗自筹谋。半年，一年，抑或两年，总有一日，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踏出亲王府，给将来愿与我共度余生之人，挣一个真正的安稳。”

&esp;&esp;他的声音很好听，说话的语气虽然清清冷冷的，但是很舒服。

&esp;&esp;世人总道他冷心冷性，不通世故。可谁又知晓，他分明比谁都通透，比谁都明白。只是这世间枷锁太重，将他困在方寸之地，挣不脱，逃不掉，生生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esp;&esp;前世的他命数太短，不过二十二岁便离开人世。自幼尝尽人间疾苦，刚生出几分振翅的力气，便折在了那断头台上。

&esp;&esp;若是他能活得再久些，若是他的羽翼能再丰盈些，或许前世的悲剧便不会发生。

&esp;&esp;而今生他既有这般觉悟，倒叫人欣慰。只是一年、两年、三年，这世间又有多少光阴经得起等待？

&esp;&esp;“薛召容。”沈支言轻声道，“韶华易逝，没有人会永远等在原地。”

&esp;&esp;她太清楚了，要磨合一段情，雕琢一个人，须得耗费多少心血。而她再没有那般多的岁月可以挥霍。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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