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薇见裴霜已饮下羹汤,缓缓恢复从容:“本宫只是想說,若想饮用,小厨房尚备有余量,不必共饮一盏。”
“娘娘有所不知,她就爱抢我碗中食。”霍元晦眼含笑意,“若单独为她备上一份,反倒不稀罕了。”
“我哪有——”裴霜软软控诉。
霍元晦喝着汤,并不回应,只是嘴角一直噙着笑。
“你们呐……”徐薇似是轻叹。
凤藻宫内宫人们看着他们这般缱绻情状,也不免交头接耳,掩嘴笑起来。
“都退下罢,素问留下。本宫有些体己话要与二位大人说。”
虽不解皇后为何对仅数面之缘的裴霜如此厚待,却无人敢置喙。尤其如今熙元帝卧病,六宫皆在徐薇掌控之中,连昔日能与她分庭抗礼的贵妃,如今也只得暂避锋芒。
转瞬间殿内只剩素问随侍。徐薇倏然起身,曳着繁复罗裙疾步走向裴霜,珠翠轻摇间竟透出几分仓促。
裴霜下意识起身相迎。徐薇已至眼前,未语泪先盈睫:“孩子……这些年来,你与姐姐……过得可好?”
第165章
“娘娘……”裴霜甫一开口便被截断。
“还唤娘娘?”徐薇美目微颤,泪珠随睫羽滚落,“论姐姐这层,你该称我姨母;论皇兄那层,你也该唤我叔母。”
裴霜心绪翻涌。徐薇嗓音微哑,隐带泣音,那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失而复得的激动,皆如此真切。
她不禁对自己的判断产生动摇——眼前之人当真会是幕后黑手吗?
“姨母……”她轻声唤。
“哎。”徐薇重重应声,将裴霜拥入怀中,“苦命的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语声哽咽,肩头轻颤。
裴霜轻抚她脊背,温声劝慰:“姨母莫要伤心。这些年来我与娘亲过得很好,并未吃苦。娘亲有双巧手,善酿酒,精绣工,虽非大富大贵,日子却也温馨自在,还能时常接济些贫苦孩童。”
徐薇闻言,眼泪掉的更多了,说出的话都带有鼻音:“姐姐千金之躯,酿酒、绣花?她居然做这些事维持生计?”她的泪太多,哭湿了手中的帕子,素问赶紧帮她拭泪。
柔声劝道:“娘
娘快莫哭了,仔细伤身。表姑娘如今安然站在您面前,已是苍天垂怜。且出落得这般标致,更能为陛下分忧,您合该欢喜才是。”
“素问姑姑所言极是,娘娘还需保重凤体。”霍元晦温言相劝。
““说得是。”徐薇轻拭泪痕,笑意渐染眼角,“本宫是该欢喜。”她望向霍元晦,“你是郦姐姐与霍家兄长的孩儿吧?若他们在天有灵,见你们二人能缔结连理,定感欣慰。”
徐薇执起裴霜的手,发觉她手上的硬茧,感慨道:“你爹娘昔日常以诗词相和,性喜风雅淡泊。你这孩子,倒是一点不像他们。”
“许是两位文曲星凑在一处,老天爷觉得乏味,便让我生成个爱舞刀弄枪的性子。”
“这般说法倒是有趣。”徐薇眼波流转,望向一旁的霍元晦,“霍大人瞧着沉稳持重,颇有皇兄当年的气韵。”
“他?”裴霜故意撇嘴,“我娘说他顶多只有我爹两三分气度,还是勉强才能瞧出来的。”
“呵呵……”徐薇以袖掩唇,笑声清越。
霍元晦上前半步,佯作薄怒轻推她肩头:“在娘娘面前还要编排我,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裴霜转身与他面对面,梗着脖子,一点不讲理道:“怎么,不行?”
“行行行,我这辈子呀,注定要被你欺负。”霍元晦告了饶,亲昵地轻捏她耳垂。
没办法,在裴霜面前,他从来毫无原则可言。
裴霜高兴了,正得意欲向徐薇炫耀,转身时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她扶额踉跄,身子晃了晃。
“怎么了?”霍元晦虚扶住她,语带关切。
“许是殿内太暖,有些头晕。”裴霜步履虚浮地倚着圈椅坐下,“稍坐片刻便好。”
“当真无碍?”霍元晦忧心忡忡探她额温,触手却是一片常温。
裴霜坐下休息后,眩晕的感觉并没有减少,反而还愈发严重,眼前霍元晦的身影渐渐模糊,眼皮沉重如灌铅。她竭力想睁眼,意志却终是敌不过身躯的反应。
最终黑暗吞噬视线,她颓然伏倒在案。昏沉间依稀听见霍元晦焦灼的呼唤:
“葭葭!葭葭!你怎么了!”霍元晦轻摇她肩头,裴霜却再无回应。
“娘娘!皇后娘娘!葭葭她……”霍元晦急向皇后求助,却见方才还温柔似水的徐薇,此刻正冷眼旁观。
他喉间话语戛然而止,刹那间洞悉了一切。
他抬手指向她:“是你!”
徐薇唇边绽开一抹得逞的浅笑,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却透着刺骨寒意:“放心,不过让她小睡片刻。只是加上你喂的那勺雪梨汤……她能否醒来可就难说了。”
“你——”霍元晦难以置信地提高声量,“你疯了吗?她是你姐姐的骨肉啊!”
“姐姐?”徐薇漫不经心地挑眉,“本宫姐姐的孩子,不该是你么?”她忽而诧异侧首,“咦,你怎的还未发作?”
“素问,这是怎么回事?”徐薇蹙眉质问。
素问也面露困惑:“娘娘,毒确已下在汤中,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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