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螺旋桨在雷朵集团总部楼顶的停机坪上渐渐敛去力道,最初那震得人胸腔发颤的“嗡嗡”轰鸣,像被夜色吸走了能量——先是滚过耳膜的重响变钝,再弱成揉过耳畔的轻吟,最后只剩三片银灰色叶片带着惯性划开空气,发出“呼呼”的尾音,尾端还贴着风颤了两三下,才彻底钉在暮色里。
我扶着舱门边缘跳下去时,指尖先触到了冰凉的金属——那是被夜风吹透的钛合金舱壁,还带着引擎残留的余温,指尖蹭过防滑纹路时,能摸到细密的凹凸质感。鞋底踩在菱形防滑钢纹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那声响在空旷得能听见风声的露台上荡开回音,又被三十几层楼高的风卷着散了。晚风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带着顶层独有的冷意,混着玻璃幕墙反射的霓虹微光——红光顺着深灰色大理石楼体往下淌,像未干的血;蓝光漫过窗沿,在钢质护栏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紫光则缠上建筑的棱角,把这座直插夜空的庞然大物衬得像柄淬了冷光的灰钢剑,冰冷的锋芒里裹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楼体的大理石贴面是深灰色的,被午后的夜雨浸得发亮,每一道石材拼接的纹路都清晰可见,像巨兽身上紧绷的肌纹。从停机坪往下望,底层入口处两尊一人高的青铜狮首撞进眼里——狮鬃刻得根根分明,卷曲的纹路里还嵌着经年的尘屑,狮口大张着,衔着的黄铜灯柱泛着暖黄的光,灯柱表面磨出了温润的包浆,光晕在狮口边缘晕开一圈柔光,把狮眼的空洞照得发亮,倒像两团藏在黑暗里的活火。
灯光下站着八个黑西装保镖,脊背挺得比停机坪的钢柱还直,肩宽背厚的身形把高定西装撑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的白衬衫露出半寸苍白的脖颈,连领口的纽扣都扣得严丝合缝;领带是深黑色的,打出来的温莎结角度丝毫不差,垂在衬衫正中央。见丽丽姐抱着阿明踏出机舱,他们齐齐躬身成四十五度,动作整齐得像被设定好的程序,连衣料摩擦的“沙沙”声都同步,紧接着,八道低沉的嗓音滚过空气:“丽姐!”那声音像从胸腔深处压出来的,闷得像远处的雷,没有一丝杂音,却透着沉甸甸的服从。
丽丽姐眼皮都没掀一下,只微微抬了抬下巴,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颈侧的筋络都隐约可见——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倨傲,哪怕刚从生死边缘回来,周身的气场依旧压得人喘不过气。怀里的阿明早就醒了,小手却像焊在了她的西装衣角上,手指抠进米白色布料的纹路里,指节泛着青白。小脑袋怯生生地往她颈窝钻,只留半张苍白的小脸贴在她锁骨处,乌黑的眼睛像浸了油的黑曜石,从她肩窝的缝隙里偷偷探出来,飞快地扫过周围——
扫过停机坪菱形钢纹地面时,睫毛颤了颤,显然被那冷硬的光泽惊到;扫过远处楼体上流动的霓虹灯影,瞳孔缩了缩,红的蓝的光在他眼里晃出细碎的光斑;扫到躬身的保镖时,他猛地眨了眨眼,像撞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最后干脆把脸往丽丽姐怀里埋得更深,连耳朵都贴在了她带着蛇头项链的颈间,只剩乌黑的发顶露在外面。
几个佣人早就在一旁候着,此刻立刻迈着小碎步快步上前,鞋底蹭过钢纹地面几乎没出声。为首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穿一身藏蓝色绸缎旗袍,料子泛着暗哑的光泽,是穿了有些年头却保养极好的旧物——领口、袖口都滚着细窄的银边,针脚密得能和机器媲美,领口别着枚双排珍珠胸针,每颗珍珠都圆得像算珠,大小均匀,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珠光,没有半分刺眼的亮。
她怀里捧着一套米白色的羊绒套装,布料软得像刚晒过太阳的云朵,指尖轻轻搭在上面,能感觉到内里薄薄的绒层;配套的纯棉袜子叠得方方正正,袜口处绣着只巴掌大的小鲨鱼,鲨鱼的眼睛是颗哑光黑纽扣,边缘打磨得极光滑,显然是怕硌着孩子娇嫩的皮肤——从头到脚的尺寸都刚刚好,一看就是提前按着阿明的身量定制的。
“丽姐,按您的吩咐,给小少爷备了四套衣服,这是最软和的一套,里面加了薄绒,贴身穿不凉。”女人说话时腰弯得极低,几乎要碰到膝盖,后背却绷得笔直,声音轻得像呵出的气,怕惊飞了窗边的蝴蝶,“张妈在后厨守着砂锅呢,燕窝是印尼的血燕,泡了六个钟头才炖,加了点雪梨去火气,现在还在砂锅里温着,等小少爷换好衣服就能喝,我试过了,不烫嘴。”
丽丽姐这才缓缓点头,递出阿明时,指尖先拢了拢孩子肩上的破外套——那外套原本该是天蓝色的,此刻却被撕成了几条布片,边缘挂着干枯的水草,泥垢结成了硬块,蹭得她指尖发糙。她的动作轻得像碰一碰就会碎的瓷器,手臂托着阿明的腰,慢慢往佣人怀里送,连呼吸都放轻了半分。眼底的冰碴儿不知何时融了点,化成淡淡的柔光,连声音都软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叮嘱:“轻点,阿明身上有伤,胳膊和腿都蹭破了,别蹭到伤口。”
“哎,您放心!”接孩子的佣人忙不迭应声,声音里裹着十二分的谨慎。她双手呈捧状递过去,右手稳稳托住阿明的腰腹,左手轻轻扶着孩子的肩背,手臂刻意弯成一道圆润的弧度——指尖离阿明左胳膊的纱布还有半寸距离,那纱布是医用无菌款,边缘用透气胶带粘得整整齐齐,隐约能看见渗出来的淡红血迹,把米白色纱布染成了浅粉,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生怕气流蹭到伤口。
另外几个佣人紧随其后,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打头的端着只描金白瓷碗,碗沿描着缠枝莲纹,金线细得像发丝,碗里盛着半盏温水,水面漂着一片新鲜的薄荷叶,叶尖还带着水珠;中间的拎着只深棕色皮质医药箱,箱角的黄铜扣磨得发亮,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隐约能看见箱内露出的碘伏棉签和无菌纱布的边角;最后的捧着一叠叠干净毛巾,是刚用温水烫过的,氤氲出细弱的白气,在灯光下泛着朦胧的光,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他们的鞋底贴着停机坪的钢纹地面滑动,只发出极轻的“沙沙”声,像风吹过枯叶,生怕半点响动惊得孩子发抖。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一楼,门缓缓拉开,雷朵集团的大厅瞬间撞入眼帘——这地方足有半个篮球场开阔,长逾二十米,宽也有十几米,空旷得能听见脚步声的回音。中央悬着一盏巨型水晶灯,直径足有两米,几百片菱形切割的水晶片层层叠叠,从天花板垂落至离地面三米处,像倒悬的星河。顶灯的冷光与角落里烛台的暖光透过水晶,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上——黑砖是墨玉般的哑光,白砖是汉白玉似的透亮,拼成规整的棋盘格纹路,光斑在砖面上滚动,像撒了一地碎钻。
墙上挂着的油画全是名家仿作,最醒目的是西侧整面墙的《夜巡》,画中人物的光影明暗交错,笔触粗粝得仿佛能摸到质感。画框是鎏金的,边缘雕着繁复的卷草纹,经年累月的擦拭让金漆泛着锐利的光,与丽丽姐锁骨处蛇头项链的玛瑙冷光隐隐呼应,都带着一种不容亲近的锋芒。
花粥和肖雅早就在入口处候着了。肖雅换了身浅粉色的真丝孕妇裙,真丝料子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珠光,裙摆垂到脚踝,上面绣着细小的粉白樱花,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连花瓣的纹路都绣得清晰。她的头发用新的粉色缎面发圈扎成低马尾,发圈边缘烫着细窄的银线,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衬得她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显透明,唇色淡得像没涂口红,眼底蒙着一层淡淡的倦意。
看见我跟着丽丽姐走进来,她眼里的担忧瞬间涌了上来,像平静的湖面投进石子——脚尖下意识往前挪了半步,藕节似的胳膊微微抬起,想迎上来又猛地顿住,指尖死死攥住裙摆,把细腻的真丝捏出几道深褶。她的手不自觉地护在微微隆起的孕肚上,指腹轻轻摩挲着布料,像是在安抚腹中的孩子,也像是在给自己找支撑。
花粥站在离入口三米远的位置,像根绷直的钢针。黑色皮质枪套依旧别在右侧腰间,枪套是哑光的,边缘缝着细密的明线,枪尾的防滑纹路清晰可见,是菱形的凹凸设计,一看就是常年使用的旧物。她穿黑色的紧身作战裤,布料紧紧贴在腿上,勾勒出小腿紧实的肌肉线条,裤脚利落地塞进黑色马丁靴里,鞋带系成规整的双结,没有半分松散。
平时总带着轻佻笑意的脸此刻绷得笔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连苹果肌都透着僵硬,眼神里没了往日的活络,多了几分凝重。见丽丽姐迈过门槛,她立刻躬身九十度,后背挺得笔直,没有一丝佝偻,声音从胸腔里压出来,低沉得没有半分起伏:“姐。”
丽丽姐抬手捏住米白色西装外套的翻领,指尖刚碰到布料,就皱了皱眉——那料子是真丝混纺的,原本垂坠顺滑,此刻却沾了不少黑褐色的湿泥,袖口还蹭了几道浅灰的沙痕,连衣襟处都挂着半根干枯的水草。她手腕轻轻一翻,外套顺着胳膊滑下来,身后候着的佣人立刻上前半步,指尖精准捏住衣摆内侧的真丝衬里,生怕蹭掉更多泥垢,手臂绷得笔直,像托着易碎的古董花瓶,连呼吸都放轻了。
下一秒,另一个佣人已递上一件酒红色丝绒旗袍。那丝绒是重磅的,在灯光下泛着暗哑的光泽,领口绣着暗金色的缠枝莲纹,每一针都嵌在丝绒的纹路里,连花瓣的卷边都绣得立体,针脚细得要眯起眼才能看见。旗袍开叉到膝盖上方一寸,丽丽姐抬手拢了拢领口时,开叉处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皮肤细腻得像刚打磨过的羊脂玉,连腿肚的弧度都透着柔和。她脚上的黑色细跟高跟鞋早已换下,换成了同色系的酒红色缎面粗跟鞋,鞋跟足有十公分,底部是磨砂的橡胶材质,踩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笃、笃”的声响——节奏均匀得像时钟的秒针,每一下都砸在空旷的大厅里,带着沉甸甸的回响,每一步都透着掌控一切的倨傲。
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旗袍领口的暗金缠枝莲纹,指甲上的裸色哑光甲油蹭过金线,留下浅浅的痕迹。“晚宴准备得怎么样了?”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尾音刚落,大厅里连呼吸声都轻了半分。
“都备好了,姐。”花粥立刻躬身应道,头依旧低着,视线落在丽丽姐的鞋尖处,不敢有半分偏移,“后厨炖了南非干鲍翅——是凌晨刚从冷柜取出来的老鲍,泡发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用三年陈的花雕酒慢炖四小时吊味,汤头浓得能挂勺;还烤了乳鸽,是今早六点从广东空运到的清远鸽,现杀现烤,表皮刷了三层蜂蜜水,烤得金黄透亮,轻轻一碰就能掉渣;特意给小少爷做了不加糖的南瓜羹,选的老南瓜蒸烂后过筛,滤掉所有纤维,再用砂锅小火慢熬两个小时,熬得稠乎乎的,入口即化不粘牙。”
丽丽姐“嗯”了一声,鼻腔里发出的轻响带着默认的满意。她指尖转而摩挲着锁骨处的铂金蛇头项链,蛇身细得像蛛丝,贴在丝绒旗袍上,嵌在蛇眼的鸽血红玛瑙在水晶灯的折射下,泛着妖异的红光,像两滴凝住的血珠。她没再多说,转身往宴会厅走,丝绒旗袍的裙摆扫过地砖,与光滑的大理石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轻扫地面。
我扶着肖雅跟在后面,她的手冰凉得像刚摸过冷水,指尖那层常年织毛衣磨出的薄茧,蹭得我手背一阵细碎的痒意。她悄悄往我身边靠了靠,嘴唇几乎贴着我耳边,声音轻得像风吹过发丝,气音里裹着没散的担忧,连呼吸都带着颤:“阿明……没事吧?他身上的伤重不重?我刚才好像看见他胳膊上缠着纱布……”说话时,她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护在孕肚上,指腹轻轻摩挲着裙上的樱花绣纹,像是在借这个动作稳住心神。
“没事,换衣服去了,等会儿就能见着。”我把声音压得像落在棉花上的雪,轻得只有我们俩能听见,刻意将眼底翻涌的沉色——那些关于敢死队、青姑会的惊涛骇浪——狠狠按回心底。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薄茧,轻轻在她微凉的手背上拍了两下,力度软得像拂过花瓣,这是我们私下约定的暗号,藏着“放心,我在”的分量。
肖雅缓缓点头,鬓角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了晃,可视线还是忍不住黏在走廊尽头那扇雕花木门上——阿明就在门后换衣服。她眼里的不安像清晨未散的雾,蒙得瞳孔里的水晶灯光都变得模糊,指尖无意识绞着旗袍上的樱花绣纹,把细腻的真丝捏出几道浅褶。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胸口起伏得像被微风拂过的湖面,生怕稍重一点就会惊扰到什么。
转过走廊拐角,宴会厅的奢华瞬间撞入眼帘,比我预想中还要张扬得令人窒息。长条形的餐桌由整块黑胡桃木打造,足有十米长,桌腿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打磨得光滑发亮,连木纹里的细痕都被蜡填得严丝合缝。桌面铺着米白色的真丝桌布,是重磅桑蚕丝的料子,垂坠得像凝固的月光,从桌面直拖到地面,边角齐齐整整地贴着地砖缝,没有半分歪斜,更无一丝褶皱,望去像一汪静止的湖水。
餐桌正中央摆着一排白色香槟玫瑰,足有二十几朵,每一朵都开得恰到好处——花瓣边缘带着淡淡的粉晕,像少女脸颊未褪的绯色,饱满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滴出水来。花瓣尖还挂着晨露,是刚从温室里剪下来的,水珠滚在绒绒的花瓣上,风一吹就颤巍巍的,却迟迟不肯滴落。每根花茎都用银色锡纸裹得严丝合缝,连细小的刺都被遮得干干净净,根部泡在小巧的玻璃花瓶里——那花瓶是手工吹制的,瓶身带着细碎的冰裂纹,里面的水清澈得能看见沉在底的棱角碎冰,显然是特意用来镇住花材,留住这份新鲜。
餐桌两端各立着一座半人高的银质烛台,烛台柱上刻着螺旋状的藤蔓纹,顶端托着阔口烛盘,十二根蜂蜡蜡烛整整齐齐地插在盘里。蜡烛是天然蜂蜡做的,表面带着淡淡的黄色纹理,火苗窜起半寸高,稳稳地晃着,在深棕色的实木墙壁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斑驳纹路——时而像缩着身子跳动的幽灵,时而像被风吹散的碎影,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西北角的鎏金拱门下藏着一支小乐队,三个乐手都穿着熨烫平整的黑色燕尾服,小提琴手的琴弓轻轻搭在琴弦上,钢琴师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起落,流淌出的是肖邦的《夜曲》。可那旋律却像被寒冬冻住了似的,每个音符都裹着一层薄冰,从钢琴里飘出来就沉在空气里,没有半分暖意。所谓的“舒缓”更像一种刻意的压制,优雅得像蒙着纱的刀,看着柔和,却透着割人的冷意,连空气都跟着变得滞重起来。
阿明被佣人牵着,很快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换上那套米白色羊绒套装的他,比在码头时精神了大半——料子是极细的山羊绒,软糯得像裹了层云朵,肩线刚好卡在他瘦小的肩膀上,不多一分不窄一寸,显然是照着他的身量精准定制的。袖口挽到小臂中间,露出半寸苍白的手腕,皮肤薄得能看见底下淡青色的血管,像极了脆弱的宣纸。
脸上的泥垢被温水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与丽丽姐如出一辙的精致五官:眉骨弧度柔和,眼尾微微上挑,鼻梁小巧却挺翘,只是嘴唇干裂得厉害,唇纹里还嵌着没洗尽的细沙,嘴角一道半公分长的小伤口泛着淡红,显然是在下水道里被碎石划破的,还没来得及好好处理。他左胳膊缠着厚厚的医用无菌纱布,从手肘一直缠到手腕,边缘用透气胶带粘出整齐的菱形纹路,纱布中间晕开一片浅粉色的血迹,是底下的伤口还在渗血的痕迹。
佣人牵着他的右手,他的手指微微蜷缩着,指尖攥着佣人袖口的布料,脚步放得极轻,鞋底蹭过地砖几乎没声响,像怕踩碎了空气。走到丽丽姐身边时,他立刻挣开佣人的手,小手飞快抓住丽丽姐酒红色旗袍的下摆,指尖死死攥着暗金色的缠枝莲绣纹,把丝绒料子捏出几道褶皱。他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地扫过满桌的菜肴——银质餐盘里的鲍翅冒着淡淡的白气,汤汁在灯光下泛着油光;烤乳鸽的皮呈琥珀色,表皮的油脂顺着翅尖往下滴;各色甜点摆成层叠的花瓣形状,奶油上撒着细碎的金箔——却没敢多看,又立刻收回目光,怯生生地仰望着丽丽姐,眼里藏着依赖与不安。
“阿明,坐妈妈旁边。”丽丽姐的声音软得像温水,她弯腰拉起阿明的小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她牵着孩子走到主位旁的儿童椅前,那椅子是定制的,椅面铺着和桌布同色系的米白色真丝软垫,边缘缝着细窄的银边,刚好能容下阿明瘦小的身子。她亲手拿起旁边的银质勺子,指尖的裸色哑光甲油泛着雾面的柔光,舀南瓜羹时手腕轻轻转动,勺子碰到骨瓷碗底时几乎没发出声响,只溅起细小的涟漪。递到阿明面前时,她特意把勺柄转向孩子没受伤的左手边,指尖还轻轻托了一下勺底,声音里的冷硬彻底化了三分:“慢点吃,刚试过了,不烫。”
阿明点点头,用左手接过勺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舀起一小勺南瓜羹,送到嘴边吹了两下,才小口小口地喝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缀了细绒的小扇子,把眼里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只看见他的腮帮子轻轻鼓着,吞咽的动作很慢,每一口都嚼好几下才往下咽。
周围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佣人站在离餐桌一米远的地方,双手交握在腹前,视线落在地面;保镖背手站成两排,脊背挺得笔直,连眼皮都没敢多眨;几个穿西装、戴金丝眼镜的集团核心成员,手指搭在裤缝上,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烛火的光,没人敢先动筷子,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胸口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整个宴会厅安静得可怕,只剩下角落里钢琴师指尖流淌的《夜曲》,和阿明喝汤时发出的细碎“沙沙”声,两种声音缠在一起,透着说不出的压抑与温情。
肖雅的目光始终黏在阿明身上,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落在他胳膊上渗血的纱布时,眼尾瞬间红了半截,指尖无意识地微微颤抖,抬起半寸想摸摸他的头,却又猛地缩回,指节攥得发白。她大概是瞥见阿明瘦小的身板、干裂的嘴唇,突然想起了自己腹中的孩子,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护在孕肚上,掌心贴着真丝旗袍上的樱花绣纹,指腹细细摩挲着。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却比哭还难看——弧度僵硬得像被硬掰出来的,眼尾的红意还没散,连苹果肌都透着紧绷的酸涩。
花粥站在餐桌左侧,离主位不过两步远,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她的目光总在丽丽姐和阿明之间游移,先飞快瞟一眼丽丽姐锁骨处泛着红光的蛇头项链,又立刻转向阿明缠着纱布的胳膊,眼神里还残留着听闻“青姑会”时的震惊,像蒙着一层没散的雾。手里的白色亚麻餐巾被攥得皱成一团,指节泛白得几乎透明,连指骨凸起的弧度都清晰可见,呼吸比平时略急促些,胸口微微起伏,显然还没从那惊天秘密里彻底缓过神。
等阿明用小勺子舀完半碗南瓜羹,丽丽姐才慢条斯理地拿起面前的银质刀叉。刀叉是浮雕花纹的,柄端刻着细小的卷草纹,她用刀背轻轻往骨瓷餐盘边缘一敲——“当、当”两声轻响,像碎冰撞在琉璃上,清脆得穿透空气,瞬间压过了角落里钢琴师指尖流淌的《夜曲》。
宴会厅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主位汇聚,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佣人原本垂着的头抬了半寸,保镖背在身后的手悄悄绷紧,连那几个戴金丝眼镜的核心成员都下意识扶了扶镜架。钢琴师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离黑白键不过半寸,却再也不敢落下,指节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屏住了。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火苗被气流拂得歪歪扭扭,在深棕色的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像无数只缩着身子的幽灵,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今天的晚宴,是给阿明接风。”丽丽姐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穿透力极强,顺着空气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她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餐盘边缘的浮雕花纹,指甲上的裸色哑光甲油蹭过瓷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前阵子让他受了委屈,以后在集团里,他就是你们的小少爷。”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陡然冷了半分,眼神扫过全场,从佣人低垂的头顶,到保镖挺直的脊背,再到核心成员紧绷的下颌,每个角落都没放过:“谁敢怠慢,后果不用我多说。”那不是威胁,却比威胁更慑人——尾音刚落,蛇头项链的玛瑙眼刚好晃过一道红光,映得她眼底的冷意愈发清晰。
“是!”
周围的人立刻齐声应道,声音整齐得像经过千百次训练,连音量、节奏都分毫不差,像闷雷滚过空旷的大厅。这声应答震得烛火又剧烈晃了晃,火苗歪成一道弧线,墙上的影子跟着扭曲、拉长,又很快稳住,却让那诡异的氛围更浓了几分。佣人弯腰的幅度又大了些,保镖的脊背挺得更直了,没人敢多说一个字,只有那声“是”的回音,在宴会厅里轻轻荡了两圈,才慢慢散在空气里。
丽丽姐缓缓点头,下颌线绷得笔直,目光像慢镜头般扫过我、肖雅和花粥——落在我脸上时,带着几分审视的锐利,仿佛在掂量我的反应;掠过肖雅苍白的脸颊时,稍作停顿,又很快移开;最后定格在花粥紧绷的嘴角,才慢悠悠地落回自己锁骨处的蛇头项链上。她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力度,轻轻捏住玛瑙蛇眼,那鸽血红的宝石在烛火下泛着丝绒般的妖异光泽,温润的质地里藏着冰冷的锋芒,像两滴刚从血管里凝住的血珠,连纹路都清晰得像还在微微搏动。
“还有件事,跟你们三个说一声。”
她顿了顿,手腕轻翻,将银质刀叉轻轻搁在骨瓷餐盘上——刀背与盘沿相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像一根细针戳破了凝固的空气。这声响在死寂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顺着耳神经往脑子里钻,震得人后槽牙微微发酸,连烛火都被这突兀的动静惊得晃了晃。
“我在东南亚,还有支十三人的女子敢死队。”
话音刚落,花粥的嘴猛地张开,呈一个圆圆的“o”形,“啊”的一声刚冲出喉咙半寸,又被她用手背死死捂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手背的青筋都绷了起来,仿佛要把那声惊呼按回喉咙里。她眼里的震惊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瞳孔缩得像针尖,死死盯着丽丽姐,连站着的姿势都不受控制地晃了半寸,连忙用另一只手扶住身后的餐椅边缘才稳住。右手下意识地往腰间的枪套摸去,指尖刚触到皮质枪套的防滑纹路,又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松开,指节在裤缝上蹭了蹭,那是她跟着丽丽姐这些年,每次极度紧张时改不掉的习惯性动作。
肖雅则轻轻“呀”了一声,声音细得像蚊子振翅,几乎要被空气吞没。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过来,肩膀重重贴着我的胳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原本就攥着我小臂的手猛地收紧,五根手指像铁钩似的扣住我的皮肉,指甲几乎要嵌进我上周被木刺扎出的旧伤里——尖锐的痛感顺着神经往上窜,我却没敢动半分。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胸口贴着我的胳膊轻轻起伏,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眼里的恐惧像蒙了层浓雾,连看向丽丽姐的眼神都带着怯意,另一只手早已下意识地护在孕肚上,指尖死死攥着旗袍的布料。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病娇纷纷折腰+番外 遗神银行 替身爆红后和大佬们炒CP[娱乐圈] 碎玻璃 大统领每夜抱我牌位入睡 诡异高中毕业后[万人迷] 穿越成贵族学院的炮灰白月光 我在紫云山当杂役 觅夏 弱女擒烈郎 被夺舍成妾,我反手抢系统逆袭 重生为康熙的小青梅躺平一生(清穿) 救赎破碎师兄后被缠上了 汉家天子(朕就是这样汉纸) 情深意正浓 红枫领的斯塔夏农场[西幻] 不当坏女人后[快穿] 真千金她一心向我(穿书) 玉殿春浓 啥,假孕暴露了才穿书?+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