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弯腰,沉默地换鞋,将沉重的行军背囊放在玄关角落。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话,但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冷低气压,似乎消散了许多。
他直起身,朝着餐厅走来。步伐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苏婉清下意识地微微侧身,让开通道,轻声道:“早餐刚准备好,吃点吧。”
霍霆骁走到餐桌旁,目光落在那些简单却冒着热气的食物上,停顿了片刻。然后,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苏婉清暗暗松了口气,也在他对面坐下,默默地将粥碗和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霍霆骁拿起勺子,沉默地开始吃粥。他吃得很安静,速度却比平时慢了些,似乎真的累了。
餐厅里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尘埃落定的平静和……微妙。
苏婉清小口地喝着粥,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他。她看到他手背上有一道新的擦伤,已经结痂,看到他眉心因为疲惫而刻出的深深褶皱,也看到他偶尔抬眼看向她时,那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他吃完一碗粥,放下勺子。苏婉清下意识地想帮他再盛一碗,他却摇了摇头。
“够了。”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比电话里清晰了许多。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苏婉清看着他,心中的话翻滚着,终于鼓起勇气,轻声问:“……都处理好了吗?还顺利吗?”
霍霆骁抬眸看她,眼神深沉,点了点头:“嗯。”他没有多说细节,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但这次的沉默却不再带有冰冷的隔绝感。
他沉默了几秒,忽然看着她,问了一句:“这几天……还好吗?”
苏婉清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她。她迎上他的目光,从那看似平静的眼底,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关切?或者说,是确认。
她的心微微一颤,点了点头:“我很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就是……有点担心。”
这话说出口,带着一丝轻微的委屈和后怕。
霍霆骁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下颌线微微绷紧。他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更沉地“嗯”了一声,仿佛将所有未言之语都压回了心底。
早餐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中结束。
霍霆骁站起身:“我上楼洗个澡。”
“好。”苏婉清也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霍霆骁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楼梯走去。他的脚步略显沉重。
苏婉清端着碗筷走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水流声哗哗作响。她仔细地清洗着碗碟,心思却飘向了楼上。他看起来很累,伤口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处理……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地!
苏婉清的心猛地一揪,瞬间扔下手中的碗,冲出厨房!
“首长?!”她惊呼着跑上楼。
次卧的门开着。她冲进去,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脸色煞白,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只见霍霆骁倒在浴室门口,半个身子还在浴室里,他一只手撑着地面,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另一只手却无力地垂着,眉头死死拧紧,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怎么了?!”苏婉清魂飞魄散地扑过去,跪倒在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去扶他,却又不敢随便动他,“伤到哪里了?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霍霆骁紧闭着眼,极力压抑着痛苦,呼吸粗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滑了一下……扯到旧伤……”
他的声音虚弱而痛苦,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冷硬。
苏婉清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什么冷静,什么镇定,此刻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痛苦的神情,心疼得无以复加!
“你别动!别动!”她带着哭腔喊道,试图用自己的肩膀去撑起他,“我扶你起来!我们去医院!”
“不用……”霍霆骁还想拒绝,但剧烈的疼痛让他一时使不上力。
苏婉清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半扶半抱地撑着他,艰难地将他从冰冷的地板上挪起来,搀扶到床边坐下。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也让她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沉重和……微微的颤抖。
他只是在硬撑!他伤得肯定不轻!
苏婉清跪在他面前,仰着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声音颤抖:“到底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必须去医院!”
霍霆骁靠在床头,闭着眼,缓了几口气,才慢慢睁开眼。他看着跪在面前、满脸泪痕、焦急万分的苏婉清,那双总是清澈沉静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恐惧,是为了他。
他沉默地看着她,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疲惫,有痛楚,有一丝狼狈,还有某种……剧烈挣扎后的软化。
忽然,他伸出手——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带着薄茧和凉意,极其缓慢地、有些僵硬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苏婉清浑身猛地一僵,彻底愣住了,连哭泣都忘记了。她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他指尖那略带粗糙的触感和微凉的体温,大脑一片空白。
他……他在做什么?
霍霆骁的指尖极其轻柔地、笨拙地擦过她脸颊的泪痕,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叹息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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