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般的记忆涌来,令他站在朗朗日头下,几乎窒息。前些日子,阮笺云总会冷不丁地对他说些没头没脑的话,譬如“不能娇纵了孩子”,“待她要耐心细致些”,“不必过分苛责,让她快乐便好”之类的,并且说这话时,神情极为认真,大有他不答应她便不依之意。自己当时还无甚所谓地应了下来,如今想来,这些话,又与托孤何异?莫非是她早料到了今日的结局,才事先筹谋起来的?惨淡的日光照在他身上,却令他感受不到丝毫暖意。指尖冰冷,一如那日轻戳她冰凉的脸颊时,带来微寒的知觉。裴则毓忽然想起她生产的那一夜,推自己去叫稳婆时的场景。她鬓发凌乱,因出了一层薄汗而有丝缕粘在脸上,小脸痛得寡白,一双眼却极用力、极用力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脑海里。这样深深一眼,此刻似一把尖锐的薄刃,狠狠地捅进他的心脏。脑海内一瞬云破日出,恍然前尘。她定然,是早便预料到了。一阵腥甜涌上喉咙,裴则毓再也支撑不住,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下,“噗”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血迹顺着棺椁缓缓淌下,墨色的楠木之上猩红赫然,仿佛一道诅咒,又似一道封印。裴则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手,想拭去那抹突兀的赤红。可随着眼前一黑,终是没能再做到。“陛下!”“快传太医,陛下晕倒了!”—京城,西坊,清河巷。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低着头拐进巷中,在巷子最尽头停下脚步。警惕地向后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后,方才轻轻叩响了面前的门。三短一长,极有节奏。“吱呀”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那人一个闪身,便进了门里。院门随即关阖,巷中重归寂静,仿佛刚才从未有人来过。“公主派我来问,你家姑娘醒了吗?”整个人仿佛沉浸于无垠黑夜里,目之所及,伸手所触,都是浓稠的墨色。被困在一片混沌中,朦朦胧胧听到外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暂还没有……”应答的女声透出几分忧虑,听起来莫名有几分耳熟。阮笺云蹙着眉,下意识想要挣脱眼前这片无边黑海。院中重归寂静,交谈声似是停了。忽地,门扉发出“吱呀”一声,有人走了进来。她听到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那熟悉的声音也在耳畔响起,语气十分急切。“姑娘!”阮笺云眼睫颤动,终于缓缓睁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顶上陈旧的床帷,花色陌生,款式简朴,像是寻常人家用的物品。她尝试着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微微侧头,便看见了青霭似哭似笑的脸。“……青霭。”阮笺云轻声唤她,嗓音透着久睡未醒的沙哑。青霭眼眶一红,哽咽着应了她道:“奴婢在呢。”阮笺云看着她,嘴唇翕动。她喉中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却碍于沉重的身体无法发声。青霭似是知道她想问什么,飞快擦掉眼角晶莹,在她身后塞了个软枕头,将人慢慢搀靠在上面。“姑娘,咱们还在京城,这间院子是四殿下的一处私产,是她命人将您和奴婢暂且安置在这儿的。”“四殿下说您才生产完,正是脆弱之际,若立刻启程,只怕身子会落下病根,于是特地让您在此处休养些日子,等身子好些,再走也不迟。”原来是裴元斓的安排。阮笺云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裴元斓做事妥帖谨慎,她一向放心,因此并无异议。只是……她将目光移向青霭,眼中是明晃晃的疑惑。青霭为何还会在京城,她此刻不应当快到宁州了吗?莫非是,那人并未遵守和她的约定?想到这里,怒意便控制不住地蔓上心头。青霭见她脸色不对,忽福至心灵,连忙解释道:“陛下是派了人将奴婢送回宁州,但奴婢不想走。”顿了顿,又道:“若能留在京城,哪怕见不到您,能离您近些,奴婢也觉得心安。”“所以就去求了四殿下,是四殿下心慈,将奴婢暂时安置在这方小院的。”原是这样。阮笺云望着青霭眉眼间明显带了疲倦的小脸,喉音有几分艰涩。“……傻丫头。”青霭听她责备又无奈的语气,一张小脸反而亮堂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她笑嘻嘻道:“奴婢才不傻呢,不然当年姑娘怎会在一堆人里一眼就挑中了奴婢?还不是看奴婢生得机灵!”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岁岁平安,番外 农家美人香 锦绣姻缘:王爷的极品丑妻 今夜赠吻[年下]+番外 天上掉下个狗卷君+番外 小狗的夏天不凋谢 上交自己后,我靠捡垃圾成了国宝 穿成农家媳,狠辣权臣日日逼我生崽+番外 穿为反派们的炮灰长兄+番外 锦绣田园:种个相公是王爷 我的夫郎是个白切黑(女尊) 锦绣田园:腹黑王爷来宠妻 拐个夫君来压寨+番外 希望小区异空间求生手札,番外 我靠画符成为星际头条 年代文小反派的极品后妈[八零]+番外 看到你了CP 重回七零,凝脂美人惹上高冷硬汉 重生后暴躁少年被我欺负哭了+番外 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