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尧躬身一礼,转身退出御书房。没人看到,他转身的一刹那,绷紧成一条直线的唇。果然被裴则毓说中了。上官尧走后,成帝卧在榻上,眼神晦暗,久久不语。伴驾几十年的老太监眼观鼻鼻观心,端来一盏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恭声道:“陛下,到用药的时间了。”成帝看了一眼,药羹乌黑浓稠,如一汪沼泽,倒映出他消瘦的两颊。那股作呕的苦涩立时涌上舌根,令人头脑发昏。他眉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嫌恶地摆摆手:“拿下去,朕现在不想喝。”老太监闻言一动不动。“陛下,良药苦口。”卢进保自青年时期,便一直陪在成帝身侧,纵中间有段时间暂且离开,最终还是在成帝登基后被重新召回到他身边,感情之深厚,自不必说。多年相伴,成帝偶尔也会在一筹莫展之际听听他的意见,信任的程度,不亚于辅佐他登基的近臣。但此人虽处处用得都舒心,却唯独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过于执拗,譬如今日,若是成帝一直不喝这药,他就能一直端着碗站在这里。曾有人看不惯他得皇上青眼,借此在御前诋毁他居功自傲,有僭越代庖之嫌。成帝当时毕竟年岁还轻,听信了谗言。有一年冬日,他风寒未愈,但见窗外腊梅开得正艳,便起了玩乐的心思,想在大雪中赏玩一番。是卢进保跪在他面前,死死不肯让开。“陛下龙体贵重,纵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体谅天下万民,需要一个长寿康健的君主。”彼时成帝刚登基不过两年,朝中势力单薄,只有尚未至丞相的阮玄苦苦支持他,每日在朝上被群臣辩驳,心思日渐敏感,耳中根本听不得反对之词。加之本就对卢进保心生嫌隙,当即大怒,当胸一脚狠狠踹在他心口。“反了天了!这天子到底是朕还是你?!”自己这个皇帝当真做得憋屈,连个太监都敢不听他的话。那一刻成帝是真的起了杀心,因此这一脚并未收着力道。卢进保没有防备,被他踹得滚出去几丈,咳呛一声,口边溢出鲜血。但他爬起来,依旧跪得直直的。“奴才的命本就是陛下的,只要陛下愿意,如何打杀了奴才,奴才都心甘情愿。”“惟望奴才死后,陛下能爱重龙体。”一字一句,声声恳切。所有人都想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时,忽然有一个人,愿意赴汤蹈火为他差使。成帝闻言,滔天的怒火,渐渐平缓下来。他冷冷瞥了跪在地上的太监一眼,转身拂袖而去。竟是默许了卢进保的执拗。这么多年来,便也逐渐习惯了。卢进保也确实只在他做出有损身体之事时方才阻拦,至于朝举、后宫等,却是极守本分,从不妄自开口,如同一位慈爱的长辈。回忆结束,人却还站在他身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羹。成帝无奈,只得接过碗盏,皱着眉一口一口喝完。喝完药,看着垂首收拾碗盏的老仆,忽然心生感慨。“你老了。”卢进保在御前伺候多年,做事周到妥帖,时常只消他一个眼神,便能领会自己的心思,且虽为御前首席大太监,但从不矜骄示人,一言一行,极其本分守礼。他用着,是极为顺手的。然而记忆里行事沉稳的中年人,不知何时,竟已经鬓生华发,沟壑纵横。那自己呢?成帝面上不显,心底却发沉。自己也老了。但他的儿子们,却风华正茂,野心勃勃。卢进保闻言,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如同长辈一般慈祥。看着成帝,道:“可奴才看着陛下,却还像看着当年那个孩子一般呢。”那个一个人站在偏远的院子里,孤僻的半大少年。成帝一怔,随着他的话,回忆起年少时的旧事,神情中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恍惚。为君数十载,他每一次呕心沥血、宵衣旰食,都有这个人默默候在身旁。再冷硬的心也不禁泛起一丝波澜,缓声道:“你先停了,交给外面的人去收拾。”卢进保依言停下手上的动作,什么也没问,只是顺从地微躬着身体,站在成帝身边,等候他下一步的指示。成帝随意从棋盒里拣了一枚黑子,却只是捏在手中把玩,久久不肯落下。半晌,忽地出声。“你觉得太子如何?”因着上了年岁,卢进保的眼皮松弛耷拉着,视线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回陛下,老奴以为,太子端方持重,克己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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