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笑道:“是要庆功,但不是现在,等咱拿到了川畸重工的赔偿款,到时候好好庆祝,行不行?”
杨大刚憧憬的说:“到时候肯定得一醉方休。”
阎副厂长问道:“钱主任,你就这么走了?那咱请来的那些国际专家……”
“晚饭不用管,我已经招呼好招待所里,给他们送去了牛排和红酒。”钱进在商城买的好货,招待海耶斯一行人绰绰有余。
“他们其实吃不惯咱们中国菜,所以就让他们吃牛排之类的东西好了,你们放心,我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阎副厂长看着他的背影感叹:“杨厂长,这钱主任了不得啊。”
杨大刚深以为然的点头:“我有预感,这伙计会成为改革开放大潮里的弄潮儿。”
天黑得早,才刚过六点,铅灰色的云层已经沉沉地压了下来,一点星辰都看不见,黑暗将泰山路完全包裹了起来。
朔风卷起地上积雪,满含湿冷寒气,像无数条隐形的鞭子,抽打着红砖墙上斑驳的标语和糊着旧报纸的楼道窗户。
窗户玻璃上厚厚一层冰花,将外面那点稀疏路灯光晕染开一片朦胧惨白。
楼道里各家小厨房透出的橘黄光晕成了唯一的暖色。
锅铲碰撞的叮当声、风箱短促的呼啦声、孩童们追逐打闹的喊叫声、煤烟气味儿,杂乱地搅和在一起,又都被冰冷的夜色吞噬掉。
钱进推门进屋,那股熟悉的、混着煤炭味和饭菜香的暖流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附着在棉大衣外层的寒气。
客厅中央,一架带着暗铜烟筒的老铸铁煤炉烧得正旺,炉膛里透出稳定的橙红色光晕,烤得人脸上暖融融的。
炉圈上支着个鼓肚的大铝锅,锅里纯白浓稠的奶汤正咕嘟咕嘟翻滚着,大块连肉带筋的羊骨头在乳白的浪花里时隐时现,汤面上飘着晶亮的油花。
一股极其霸道醇厚的浓香,带着羊肉特有的鲜活野性,霸道地灌满了整个屋子,顶得人忍不住喉咙滚动。
家里小孩看到他回来,以钱途为首,呼啦啦冲上来给他放包脱衣服挂衣服。
钱进哈哈笑:“我成地主老爷了。”
“地主老爷,你待会叫俺大舅妈给我挑一块带肉的羊骨头。”陈建国舔着脸笑。
钱夕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个金黄色的草编盖帘儿。
她说:“今晚吃羊汤泡饼,不是吃羊肉的,你大舅妈买的全是羊骨头,哪有羊肉?”
“有个羊头,我都看见了,里面有个大羊头。”陈建国着急的说。
钱进问道:“今晚是吃羊汤泡饼?”
厨房里的马红霞听到了他的声音说:“对,我今天去菜市场碰见了卖羊肉的。”
“羊肉多贵,你们海滨人不会吃羊骨头,嘿嘿,我看羊骨头便宜还不要票,就买回来了。”
她也端出来个盖垫,上面倒扣着几张刚刚烤好出锅的戗面大饼。
个个都有小脸盆口那么大,表皮酥脆焦黄,烘烤出的焦香气和麦香混合着羊汤的浓腻,直往人鼻子里钻。
长高了不少的汤圆站在桌子前踮脚看,马红霞撕下来一块塞给她,又递给钱进一块:
“快垫垫肚子,四兄弟,冻坏了吧?炉边儿暖和暖和,手搓搓,汤正好!”
“你跟小羔子们等一等,我去把豆腐炸得了,然后咱就开饭。”
钱进逗弄一群孩子。
很快,满满一大搪瓷盆的油亮炸豆腐块被端了出来,它们堆得冒尖,看着就馋人。
当天买回来的鲜豆腐切成不规则的三角小块,下油锅炸过,表皮已是酥黄鼓起一个个焦脆的小泡。
它们滋滋作响地吸饱了调好的咸鲜酱油汁儿,深褐色的酱汁几乎挂在每一块豆腐上,亮得晃眼。
陈爱国伸出冻到跟小馒头似的手要去拿炸豆腐,却被老妈钱夕在后脑勺送了一巴掌:
“滚犊子!”
拉动板凳椅子的声音咔嚓咔嚓响起,汤圆、钱途几个孩子坐上板凳排排坐。
小萝卜头们挤在一起,几双亮晶晶的眼睛牢牢盯着冒热气的炸豆腐和翻腾的羊汤锅,小嘴微微张着,口水都要挂下来了。
“开饭啦开饭啦!”马红霞招呼着众人麻利地摆好碗筷,“爱国你别摸,烫手!”
猴急的小家伙哪里忍得住。
钱程挽起袖子将一大盆滚烫的羊骨汤端上桌。
搪瓷盆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沉闷一响,白蒙蒙的热气腾地扑了出来,见此,孩子们便争先恐后伸出各自的碗。
马红霞手持大勺,手腕沉稳地一斜一撇,滚沸的羊汤精准地落进碗里。
浓香白汤瞬间包裹住了金黄酥脆的烤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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