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遥望着姜玉璇,却格外的平静:“母皇是不是从未想过将这帝位传于我?”姜玉璇不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你觉得自己有帝王之才吗?”姜月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她垂下眼睫,“成王败寇,儿臣认了,只愿来世再不入王侯之家,只求生于乡野之间,守一方净土,与清风为伴,同明月为友,不涉权谋争斗,不历人心险恶,粗茶淡饭,麻衣布裙,安然度此一生。”姜玉璇陡然间沉默了下来,她的目光在姜月身上停留许久,最终沉沉地叹息一声,“带下去吧。”金阙台上,重新亮起的宫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殿内那触目惊心的血迹,在匆匆赶来的宫人的清理下,很快消失无踪,转瞬之间,这宫殿又恢复了往昔的纤尘不染,仿佛之前的血腥与混乱从未发生过。姜玉璇的眸光缓缓落到姜离身上,那其中噙着的,是仿若能将人冻结的滔天凉意,“姜姒,你让陆昭一人迎战东夷,若是败了,你该当何罪?”姜离毫无惧色,从容上前一步,而后双膝跪地,声音坚定而有力:“儿臣心系母皇安危,不敢多思,可儿臣相信陆昭定会不辱使命。”“你便这般信他?”姜玉璇微微眯起双眸,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中,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姜离。“儿臣不是信陆昭,而是东夷王刚过世不久,东夷新王却迟迟不曾即位,定是在为王位争夺不休。此间时刻,若与我西越贸然开战,岂不是自寻死路?所以儿臣猜想,骚扰边境的东夷士兵不足为惧。”姜离不卑不亢,条理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目光坦荡而无畏。“既是不足为惧,为何还让大军前往?”姜玉璇紧追不舍,继续质问。姜离神色未变,“儿臣是人,是人便会犯错,不可事事掌握,更不敢拿百姓生死开玩笑,便只能让大军前往震慑,也好让东夷安分些时日,毕竟,战争之事,瞬息万变,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难以估量的后果,儿臣此举,也是为防万一,以保我西越边境百姓之安宁。”听到这番回答,姜玉璇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她轻轻揉了揉眉心,似是不经意般询问:“此次陆家军护驾有功,你想为她们讨个什么赏?”站在一侧的陆倾倾闻言,身子微微一僵。君上怀疑陆家军有异心君上没有下令让她出去,她也不好擅自做主,只能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屏息等待着。姜离微微俯身行了一礼,仿若没有看到站在那的陆倾倾,直言道:“陆家军乃效忠于母皇之精锐,为母皇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是职责所在,岂能因功讨赏。”“倒是戍守金阙台的侍卫,她们于危难之际,毫不退缩,以血肉之躯筑起坚不可摧之防线,方保母皇周全,此等忠勇之士,可做嘉奖,也好激励她们为更衷心的护卫母皇。”姜玉璇闻言,那紧绷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一下,而后将目光转向一侧的陆倾倾,“是吗,陆统制?”陆倾倾双手抱拳,“太女殿下所言有理,陆家军承蒙君上恩泽,方能有机会尽忠,保君上安康、护社稷安稳,绝非为功名利禄,若因些许功绩便求赏赐,实乃有负君上信任,此非忠臣义士所为。”“哈哈哈哈!”姜玉璇忽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笑声渐息,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姜离,目光中似有赞赏,又似有疑虑,随后,她才道:“话虽如此,可陆家军毕竟护驾有功,得赏。”姜离沉吟片刻,“陆家军骁勇善战却驻守凉州那等苦寒之地实在大材小用,不若先留在玉京,也好方便母皇差遣。”姜玉璇略显疲惫地挥了挥手,“行了,就依你之言,孤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姜离与陆倾倾恭敬地行礼告退,缓缓退出宫殿。殿外,月色如水,洒在两人的身上。姜离抬头望向那轮高悬的明月,缓缓勾起唇瓣。陆倾倾侧目看着她,眉宇间满是忧思:“殿下,陆昭当真行吗?不若,臣带陆家军前去迎接?”姜离望着天际的一轮明月,低声道:“陆统制,陆昭迟早是要独当一面的,他没有你想象中那般弱。”只是太天真了。这般天真的性子迟早会成为刺向他的刀。“可是陆昭……”“陆统制。”姜离语气冷了几分,“虽说你麾下之兵称为陆家军,可食的却是君上的俸禄,没有君上命令,怎可肆意行事?”陆倾倾瞳孔微缩,惊诧的看向姜离。她差点忘了,这里是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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