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那群金羽卫官兵是为了追捕凌澄,途中偶遇陈家三口,起了谋财之心,才导致陈娟受到牵连。因此对于凌澄而言,她阻止那群官兵对陈娟行凶,是她的义务责任,无论如何她都算不上陈娟的恩人。
回想到此,凌岁寒心中一惊,终于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居然忽略了一件事,当初她为了相救陈娟,似乎曾在那群官兵面前报过自己的名字。
陈娟必定知道自己的身份!
——那么陈娟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
到目前为止,她似乎还未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上报给朝廷官府,或许是因为她不愿和朝廷官府有所牵扯,免得反而惹祸上身。可是待会儿她来见自己,定山弟子恐怕免不了问起当年之事,问东问西,倘若真问出全部真相该如何是好?
其实,定山派愿意给凌秉忠祭祀上香,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凌岁寒相信即使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凌禀忠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对自己不利;而颜如舜与尹若游的人品更值得信任,凌岁寒自然也就更加放心。
只是……只是自己的身份绝不能让舍迦知晓。
凌岁寒立刻走出屋子,不一会儿来到前院人群密集之处,果然看见陈娟便在其中。
陈娟是与凌知白一同前来的。
早在前日凌岁寒还被关在白虎大牢之中的时候,凌知白再次去了一趟陈娟在京中的大宅,不问对方这些年为何要谎言欺骗定山派,只问她是否想救凌岁寒出狱。陈娟支支吾吾,犹豫半晌过后才问道:“你们真的能救出她?”凌知白道:“不是能不能救出她,是必须救出她,不然……我们也只有以死谢罪了。就像……你骗了我们师伯师叔这么多年,你最对不起的其实只有凌岁寒,所以你可以不和我们说原因,却必须和凌岁寒解释。等她出狱以后,你和她见一面吧。”
于是今日一早,凌知白接到师妹师弟们传来的讯息,得知了昨日发生之事,遂与陈娟来到城郊的陈家庄。
明明是自己曾经的家,可陈娟此时待在这里却莫名生出一种恐惧感。暂住在庄内的定山弟子们正在亲切地与凌知白行礼问好,她则独自走到一旁角落,正低首沉思,忽发觉眼前似乎出现一个白衣身影,才刚刚抬起头来,面前之人二话不说,左手倏地劈出,以掌为刃,掌刀顿时抵住她的胸口!
经过一夜休养,凌岁寒恢复了一些精神,此刻出手,要制住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绰绰有余,甚至如果她掌上稍稍蕴些内力,一掌拍死陈娟也不是难事。而在场定山弟子对她心怀愧疚之情,看见她出现,正纠结着第一句话应该与她怎么说,便都没防着她对陈娟的突然袭击,见状纷纷大惊。
段其风与陈娟认识多年,两人关系一向不错,尽管他如今对陈娟的欺骗颇有怨气,但终究不希望这位好友命丧于此,心下一慌,忙给陈娟说了不少好话。
凌岁寒听了只是冷笑。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打算,此举纯粹是以防万一,一旦陈娟有准备说出她身份迹象,她便可以立即封住对方的哑穴,再另想办法。
所以这会儿,她须得装作极为痛恨陈娟的模样,掌刀始终抵在陈娟的心口,冷冷道:“想让我放过我,就得看你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这话里明显有弦外之音。
不过她接下来提的问题也确实她十分好奇的:“你冤枉我师君滥杀无辜,是因为你恨我杀了你父亲吗?”
陈娟脸色发白,早已经愣住,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他真是……真是你杀的么?”
凌岁寒坦坦然然道:“是。”
陈娟道:“那论理来说,我好像是应该恨你的……”
凌岁寒道:“恨就是恨,不恨就是不恨,什么叫做好像?”
“他是我父亲。”陈娟咬着唇道,“哪怕从我记事起,他对我就不好,哪怕他骂过我打过我,哪怕……哪怕他曾经甚至想要舍弃我的性命,可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无不是的父母,既然我是他的女儿,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尊他敬他孝顺他,而父仇不共戴天,论理我是应该恨你的……我怎么能不恨你呢……”
对这番话,凌岁寒嗤之以鼻,但又毫不意外。
——她果然是这般想法。
然而陈娟紧接着说出的下一句话却令凌岁寒蓦地一怔:“何况……何况当初若不是你杀了他,我和阿母也不会流落街头,与乞儿无异。在我那段差点被饿死的日子,我确实是有些怨你的……”
“流落街头?”凌岁寒不解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时,聚集在她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除了定山弟子们,颜如舜与尹若游、谢缘觉也都来到一旁。
陈娟苦笑道:“当年我父亲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大财主,尤其在我们陈氏一族,属他最为富有,自然会让不少亲戚眼红眼热。因此他一死,阿母立刻叮嘱我,我们今后的处境恐怕有些危险,平日里一定要小心行事,绝不能让那些亲戚挑出错处。偏偏这时候,定山派的道长们又来询问我们那天所发生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向我们问了我父亲究竟有没有说谎,可是……可是这个世上哪有妻子说夫君坏话、女儿说父亲坏话的道理?定山派的道长迟早会离开,一旦他们都走远了,我们说的实话便成了我们的罪名,陈氏宗族的长辈们绝不会放过我们的。我和阿母犹豫了很久,万幸听望岱道长说那位召女侠武功很高,我想就算她名誉受损,也应不至于有生命危险,所以……所以我们也只有对不起她。只不过我和阿母万万没想到,即便我们如此谨小慎微,那几位宗族长辈仍给我们安排了别的罪名,终究还是将我们赶出了家门……”
这段故事,定山弟子虽然早已知情,但若不是陈娟亲口说明,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陈娟说谎的原因竟与此有关。众人都怔了一怔,渐渐原谅了她的欺骗,凌知白蹙起眉,甚至不由心想,倘若当年师伯和师叔们在询问她的时候更细心一些,也不至于……
凌知白悄悄走到颜如舜身边,压下声音道:“颜女侠,我听说你早就与陈娟相识?”
颜如舜道:“算是吧,怎么了?”
凌知白低声道:“陈娘子固然有错,但现如今听来,这也是事出有因,其情可悯,错不至死。你的轻功好,能不能……”
“你是想让我把她从凌岁寒的手里救下?”颜如舜笑道,“可你大概已经瞧见了,我现在身上这么多伤,轻功还能和平时一样快吗?”
凌知白道:“那你能劝劝你的朋友吗?此事说到底是我们定山派对不起她,她想要我们怎么赔罪都没关系。可是陈娟……”
颜如舜挑了挑眉,又注视凌岁寒片刻:“我这个朋友性子执拗得很,她下定决心要干的事,我是劝不动的。不过……你倒也不用太担忧,依我看,她对陈娟其实并没有起杀心。”
在听完陈娟这番话以后,凌岁寒沉默了太久,视线并不在陈娟的身上,垂下眉目,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良久才终于问道:“那后来呢?我听我朋友说,你如今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是长安城有名的大商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怎么做到的?”陈娟这次的笑声还多了一分自嘲,“凭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多亏了定山派的那三位道长,是他们过了一阵子又到陈家探望我们母女,听说了我们母女的遭遇,当即替我们做主出头,帮我们夺回了家产。松泉道长还说,他们今后会常常来看望我们母女,但不可能永远都陪着我们,劝我们换一个地方居住。本来我和阿母很犹豫,我们孤儿寡母,无亲无故,到别的地方定居只怕处境更糟。拾霞道长曾有恩于长安城内一位有名的的女商,于是她委托对方照顾我们母女,还让那位刘老板教我经商,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儿家也可以做生意……”
“只是我那时胆子太小,与人打交道总是畏缩不前,甚至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我心里晓得,若不是拾霞道长的嘱托,其实刘老板早就不愿再教我。”陈娟又顿了顿,继续回忆往事,声音渐渐哽咽,却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感恩,“过后不久,拾霞道长再次来长安探望我,从刘老板那里知道了我的表现,我和她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根本做不成什么大事,是我让我失望了。她一点也没生我的气,还笑着告诉我,女子就是女子,哪有什么小不小大不大的,既然女人和男人一样都是人,凭什么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不可以做呢?只要我肯努力学,只要我能相信自己,她也相信我一定能做得好。”
“从那天起,每一次她和我见面,她都会和我讲很多道理,那些道理我始终记得……如果没有她,没有定山派的诸位道长,就绝对没有今天的陈娟。”
听到此处,段其风实在忍不住道:“是啊,我师父师叔都已经替你们教训了你们的那帮亲戚,他们不可能再欺辱伤害你们。何况现如今你已经比你的那帮亲戚更有本事,你更不可能再害怕他们。为什么直到前些天,你还是要骗我们?”
“她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凌岁寒在陈娟之前开口,声音透着几分怅然,“若不是我,她和她母亲当年也不会流落街头,她当然是怨恨我的……”
凌岁寒突然回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在她拜召媱为师之后不久,召媱又谈起她杀人之事,严肃地告诉她,在她出师以前在绝不能再自作主张,擅自胡乱杀人。她闻言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道师君什么都好,只是太心软,容易被人欺负。
召媱听罢显然有些惊讶:“我心软?容易被人欺负?”
凌澄郑重点头:“你若不心软,为什么不赞同我杀他?哼,一个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抛下的混账,能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他还敢往你身上泼脏水,我怎么杀不得?”
召媱笑道:“我一直不赞同你杀了他,你以为是因为我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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