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玉桐默默望着人群,脸上的神色未有变化,心里却长长地松了口气。
第218章星辰入梦(二)
阴霾终日不散,来自北方天边的黑云似乎又向中原推近了些,裹挟着流淌的火光,使人望而生畏。
仍有人陆续离开都城,举家南下,车辙在官道上叠了一层又一层,将沿途的落花踏作红泥。不过,也有人选择留在城中,在一片兵荒马乱中固守着昔日的生活。
泱泱城池,浮生百态,如今都悬在一线之间。
入夜时分,姒玉桐终于从兵营抽身,返回皇城。她没有回东宫休憩,而是径直前往长生殿,批阅一日积压的公文。调兵北上的决定事出突然,各省各部都陷入忙乱,大小事务都需她介入打点。
出身柏府的左都尉今日陪同她外巡兵营,一路随她返回宫中,此刻见她非但没有休憩的打算,反倒在案前落座,提笔研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ldo;郡主,歇息片刻吧,您已一天一夜没合眼了。&rdo;
姒玉桐微微抬头,她的确已是满面倦容,眼眶泛青,两颊苍白,但她只是用手巾在脸上抹了一把,道:&ldo;无妨。&rdo;
左都尉仍旧面带忧色,低着头道:&ldo;我答应少爷要好好照料您……&rdo;
姒玉桐一怔,沉默了片刻,道,&ldo;既然如此,左都尉可愿帮我分担一些?&rdo;
左都尉立刻点头道:&ldo;属下自当效力。&rdo;
&ldo;坐。&rdo;姒玉桐欠身让出桌案对面的位置,又捻了一沓公文递过去,&ldo;这里是亟待置办的兵戈马匹与粮草,每一项都有详数,你查查还有哪些遗漏,明日务必安排下去,最迟后日,必须出兵。&rdo;
左都尉一惊:&ldo;如此急迫吗?&rdo;
姒玉桐点头:&ldo;天火蔓延之势不容小觑,根据星官的预测,至多再有七日,便会推至北荒长城的位置,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要赶到。&rdo;
左都尉点头:&ldo;属下明白。&rdo;但眉头仍皱着,迟疑片刻,接着道,&ldo;郡主,这上面写着,要将宫中大小礼器悉数入炉重熔,是谁的主意?&rdo;
&ldo;是我的主意。&rdo;她答道,&ldo;出征之前,务必要打造一条登墙的云梯,此乃平息天火的重中之重。&rdo;
&ldo;您要登上北荒长城?&rdo;
&ldo;不是我,我还没有那等本事。是狄冬青和卢正秋师父,云梯也是他们的要求。&rdo;
&ldo;原来如此。&rdo;左都尉道,脸上露出信服之色。这师徒二人在地宫中击败夏启渊的事迹,已在朝臣中传播甚广,当时他在城墙上方,也亲眼看到麒麟剑剑光冲天,劈斩黑夜的瑰景,故而对两人的要求并无抵触,只是埋头沉吟道:&ldo;打铸云梯,没有别的材料可用么?&rdo;
&ldo;来不及筹集了。&rdo;
&ldo;可是,宫中的礼器乃是祭神之器,哪一件不是先祖传下来的珍宝,倘若就这么毁了,实在是不敬啊。&rdo;
姒玉桐摇头道:&ldo;这你就错了,国难当前,唯一的不敬便是放任黎民百姓的安危于不顾。除此之外,皆有情可原。&rdo;
&ldo;可是……&rdo;
&ldo;放心吧,倘若触怒了神明,后果由我来担。&rdo;
她的语气平淡,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左都尉不禁抬起头,望着桌案对面的脸庞。在烛火的笼罩下,疲倦的脸庞上,一双眼瞳目光炯炯,无所畏,无所惧,竟有些神圣之相。
他不禁道:&ldo;不知您是否听到朝臣议论。&rdo;
&ldo;议论何事?&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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