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光、声、痛楚都迅速远去,端珵被抛入一片绝对宁静的、温暖的黑暗之中。仿佛回归母体,又似沉入永恒的安眠。
然而混沌之中,却有一双有力的手,将他稳稳托举了起来。
……
事毕之后,“润青”迅速扯开腰间特制的革囊,取出一捆浸过鱼油、柔韧异常的海藤细索。
他将一端系在崖边古树根部,纵身一跃,借着悬崖凸起与裂缝几次蹬踏借力,身影便迅速消失在下方的浓雾与嶙峋礁石之间。
回到平地之后,他立即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清俊却因紧绷而显得冷硬的面容。
伪装已卸,此刻的他,又变回了那个火明珠岛年轻有为的大船主——岑濯翰。
正当他整理衣襟,准备若无其事地回到码头时,脚下的大地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持续加深的隆隆声,宛如深海巨兽在翻身。
他脸色骤变,抬头望向岛心,眼中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凝固——那座被岛民敬畏地称为“睡龙”的火山,正从百年沉睡中苏醒,喷吐出遮天蔽日的浓烟。
粗大的烟柱直冲天际,将原本湛蓝的天空染成一片污浊的昏黄。空气中硫磺的刺鼻气味骤然浓烈起来。
火山要喷发了。
这颗大海上的璀璨明珠,即将被来自地狱的火光吞噬。
岛民们从村落巷弄中哭喊着逃出。承载着新航道梦想的咽喉要道,转眼变成了沸腾的熔炉入口。
“芸娘——!!!”濯翰嘶吼出声,自己都未察觉那称呼里藏了多少的隐秘渴望。他逆着人潮狂奔,脑海中却闪过她当年将手搭在他肩上,指着海图说:
“濯翰,你将是这座岛的明天。”
毕夫人的住所,她不在那里。
他冲进议事堂——空无一人。
他推开她常待的账房——只有被海风吹乱的账册。
就连海上明月,也没有她的踪影。
“芸娘!你在哪儿?!”
呼喊声在海风、地鸣与人潮喧嚣中破碎。他抓住每一个奔逃的岛民或伙计追问,得到的只有茫然的摇头和更深的恐慌。昔日的火明珠,此刻已是一座崩塌的、燃烧的迷宫。
必须找到她!这念头压倒了一切。
那一刻,他几乎认为自己就是海生,直到他看到毕夫人跪在亡夫和孩子们的坟墓前——
毕夫人身着一袭简素青衣,她甚至没有回头看濯翰一眼,只是遥望着那怒吼的火山,以及山下那片正在被混乱和恐惧吞噬的、她一手打造的海上乐土。
“夫人!”他冲到她身边,声音因剧烈的奔跑和情绪而嘶哑不堪,“‘睡龙’醒了!码头最大的快船我已让人备好,快随我走!”
毕夫人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了然的疲惫。
“是你啊,濯翰。”她轻声说,目光掠过他僵住的手,又落回墓碑上,“你做得很好。现在,带着岛上的老弱妇孺,还有愿意走的弟兄们,上船,离开。能走多少是多少。”
她的声音里没有对他的眷恋,只有对身后岛屿和人群最后的安排。他,岑濯翰,在她生命的终章里,依然只是一个需要被“安排”的、得力的下属。
挫败、无力、以及那种熟悉的、作为“影子”和“工具”的冰冷感,彻底淹没了他。连那最后一丝因多年相处而生的、模糊的孺慕与不甘,都在她跪向墓碑的姿态前,显得可笑而廉价。
岩浆的轰鸣已近在咫尺,炽红的河流开始蜿蜒而下,吞噬草木,点燃一切。
“夫人……”
“你看,濯翰,”她的声音在风与轰鸣中依然清晰,“这‘睡龙’的眼睛亮起来,像什么?海生以前总说,要建一座灯塔,让夜里归家的船,老远就能看见……”
濯翰缓缓地、彻底地收回了手。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沉淀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这句话像最后的判决,击碎了他所有劝说的可能。他看着她挺直的、仿佛要与这座小岛融为一体的背影,看着她守卫在那三座坟茔前的姿态,忽然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他带不走她。
他后退一步,不再试图触碰或劝说。对着毕夫人,对着这三座坟,也对着这座即将死去的岛屿,和他自己那曾以为拥有过片刻“爱情”的错觉,深深一揖到地。
“夫人……珍重。”
语毕,他决然转身。不再回头去看那即将被熔岩吞噬的家园、坟茔、墓碑,和墓碑前那个他终于看懂、却从未真正属于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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