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名门、长于富贵的世家子,纵然守身持正、君子心性,耳濡目染,也没少见族中兄弟叔伯挑逗正当韶龄的年轻女郎。
花言巧语、山盟海誓那一套,他不是不会,只是不屑。
尤其这一套不能用在崔芜身上。
她在风尘之地打滚十年,见惯了世情冷暖、真心伪意,绝不是几句甜言蜜语能蒙蔽的。如今又是五州之主,占据了小半个关中,能以女子之身坐稳这个位子,看人的眼光决计差不了。
与这样的人相交,贵乎一个“诚”字,越是耍弄手段,越容易弄巧成拙。
“除夕是大日子,秦某身为一军主将,不能不坐镇大营,嘉奖将士辛苦,”他低声道,“是以,恕我不能陪伴阿芜同守新岁。”
“不过,连夜赶来,陪阿芜共度元宵佳节,秦某还是能做到的。既然做得到,又何乐而不为?”
崔芜:“……”
其实这几句话平平淡淡,既无赌咒发誓,亦没有深情告白。
崔芜却从看似寻常的字里行间中隐隐觉出某种极为深沉复杂的意味,简直像是话本中说的“于无声处听惊雷”。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上一世看过的一部言情剧,剧中男主角连夜奔波数百公里,只为站在女主楼下,遥遥望一眼她房间的灯光。(1)
彼时,他对看着自己长大的老司机说:“我想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她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得出的结论是,赶了几百公里夜路,即便只是站在她楼下看一眼窗户里的光,也是乐此不疲。”
异曲同工。
崔芜心跳得极快,分明是风雪肆虐的寒夜,血液却以异乎寻常的速度流动起来,山呼海啸般窜上头顶,将原本冰凉的脸烧得滚烫。
那一刻,她只觉整个人像是被一劈两半,属于“感性”的一半欢欣鼓舞,催促她捅破两人间的那层窗户纸。属于“理智”的一半却死死摁住心弦,以最严厉的姿态警告她,不能任性、不可冲动,这一步迈出去,就是将好容易争得的主动权交与旁人手中,日后进退荣辱,都由一个男人说了算。
“不!”崔芜想,“我好不容易从江南走到现在,不是为了跟男人谈恋爱的!”
一念及此,她刚有些热意的血瞬间凉透,条件反射地撒了手。
秦萧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余光掠过她面庞,只见崔芜脸颊尚有浮晕,眼神却已清明冷静,好似两泓深潭,倒映出漫天风雪、千重夜色。
他略作思忖,再结合丁钰经由颜适传的话,不难猜出症结在哪。
“我知阿芜志向高远,非寻常闺阁可比,”隔着飞溅的雪末,秦萧的声音徐徐传来,“阿芜所想,亦为秦某所愿,在这一点上,你我人同此心。”
崔芜抻紧的脊梁骨略微松弛了少许。
“就像阿芜之前所说,不必急于做出决定,你我且患难扶持、守望互助,待到心愿得偿、水到渠成的一日,再做定夺不迟。”
崔芜:“……”
等等,秦萧这话的意思是,先不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俩按目前的模式相处下去,等到地盘扩张、羽翼丰满,有了争夺天下的实力后,再考虑未来何去何从?
只要不是从她手里夺权,崔芜一切好商量。何况瞒得过别人瞒不过自己,秦萧于她确实有迥异常人的分量,这一点无法否认。
她不反感秦萧的靠近,也觉得眼下的相处模式很舒服,秦萧如果愿意保持现状,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
崔芜扪心自问: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她是不是有点“渣”啊?
不过秦萧似乎并不在意。
即便崔芜缩了手,他手中纸伞依然朝着她的方向倾斜,自己则不止肩头,发髻亦落上一层薄薄雪末。
“当年先母是如何受困后宅、生不如死,秦某一一看在眼里,我敬阿芜胸襟,必不会眼看你落入同样境地,”他说,“阿芜只管放手去做自己想做之事,只要秦某此身尚存,总有力气替你扫清障碍。”
崔芜猛地驻足,转头看向秦萧,似惊愕似怀疑。
秦萧亦停下脚步,坦然回视。
目光平静,神色淡然,仿佛只是说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是了,”崔芜想,“安西军主帅就是这样的性子,凡事轻易不开口,但凡张嘴,就是一锤定音。”
这不是贸然得出的结论,而是她与秦萧相识至今,无数次相扶持、共患难,甚至以性命后背相托,才让她看清了一个人最真实的品行。
君子如玉,温润端方。
他是杀伐决断的悍将,却绝对当得起这八个字。
漫长的沉默后,崔芜终是道:“知道了,我信兄长。”——
第88章
雪夜出游固然浪漫,代价却也相当惨重,第二天晨起,崔芜就觉得头疼脑热、鼻塞咳嗽,却是把自己浪感冒了。
崔芜哭笑不得,幸而她自己就是郎中,赶紧开方喝药,又按照国产土法,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发汗。
她身边的亲近人就那么几个,听说自家主君病了,自然要来看望。跑得最快的就是丁钰,毕竟他人住在府衙,近水楼台先得月。
崔芜最怕见的也是丁钰,听说他来了,知道挡不住,赶紧把帘子一拉,藏在里面装鸵鸟。
奈何丁钰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直接将闲杂人等赶出卧房,甩手扯开帐帘,盯着崔芜煞白的面庞瞧了片刻,怒道:“我才多久没看住你,你怎么把自己作成这样?大冷的天出去喝西北风,你那脑子怎么长的!”
崔芜本就头疼,被他一吼越发嗡嗡乱响:“这不是元宵节?兄长说北地有转城祈福的习俗……”
她不提秦萧还好,一提此人,丁钰满腹火气都奔着他去了:“那姓秦的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刮风下雪天,不在屋里好好烤火,出去瞎转悠什么?自己去就算了,还非要拉着你一起,我看他就是没事找事!”
崔芜继续劝:“兄长也没想到会这样,他见雪大,还劝我来着,是我自己睡不着,想出去溜达。”
丁钰见她还帮罪魁祸首说话,越发火冒三丈:“睡不着不会抱着被子发呆?我就不该把你交给他,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照顾人就是废柴,果然是世家子出身,居高位久了,一点体贴心思都没有。”
崔芜算看出来了,姓丁的根本不打算好好讲道理,眼下就是个炮仗,谁招惹他他炸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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