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步顿得突兀,秦萧焉有不知之理?回头一笑,略带些歉意:“这雪越发大了,现在出去怕是会着风寒,不走也罢。”
崔芜兴致上来,哪是他一句话能打消的?将大氅往肩头一裹,脚步轻快地走进雪里:“这有什么?更大的风雪我都见识过。兄长放心吧,大不了回来多饮几碗姜汤,我都备好了。”
她那大氅是狐皮里的,外头是缎面,虽然暖和,却禁不得水浸。左右瞧了瞧,从墙角捞起一把不知谁放在那儿的油纸伞,打开罩过头顶:“这样总行了吧?”
她有顶风傲雪的豪情,秦萧如何会泼冷水?当即快步追上,从她手里接过纸伞,仗着身量高挑,同时罩住两人。
“走吧。”
两人俱穿着乌皮六合靴,走在咔嚓咔嚓的雪地上别有一番意韵。崔芜在院里待得还好,出来却觉着冷了,将手缩在大氅底下用力搓了搓。
秦萧察觉到,伞身往她那边倾斜大半,崔芜全身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他自己肩头却落了一层白霜。
崔芜瞥见,踮脚替他掸去积雪:“兄长不冷吗?”
秦萧淡然:“河西苦寒,冬日里的风雪比这还大。且我自小习武,冬日需用冰雪擦身,令筋骨发热活动开,这点风雪不算什么。”
崔芜遂道:“真好,还能习武。”
秦萧想说“你若想学,我接着教你便是”,心念电转,又把话咽了回去。
崔芜叹息的、羡慕的,只怕不单单是习武,而是这世间对女子的禁锢远胜男子。身为儿郎,自可名正言顺地习武学艺,女子就是不安本分、不守妇道。
细细思量,世间女儿,要么如他平日所见那般,养在后院规行矩步,抬头便是四方天,直到出嫁前或许都迈不过那道囚困半生的门槛。
要么终日为生计所困,出门是田间农活,回家是相夫教子,更惨的还要忍受婆母刁难、丈夫殴骂,一生困顿磋磨,不得展颜。
再或者,如他的母亲,因为看穿了世间女子的悲惨,妄想挣脱牢笼,结果却一次又一次被抓回笼中,最终在抗争与愤懑中郁郁亡故。
又有几人能如眼前人一样,毅然决然地拿命来赌,并且成功脱身,自此翱翔于辽阔天地间?
他无声叹了口气,一时没忍住,抬手在崔芜头顶轻拍了拍。
崔芜诧异:“做什么敲打我?”
秦萧知她不需劝慰,于是故作轻松:“分明是个女儿家,却不知好好打扮自己,不上妆、不挽髻,平日里也罢了,过年也只是编条麻花辫,不知道的还以为从哪跑出来的野小子。”
崔芜确实不爱上妆,除了需要特别撑门面的场合,她总是男装打扮,头发也只简单地绑一绑。
倒不是她性子别扭,不爱打扮,实在是女装繁复,尤其稍华丽些的女装,襦衣、小袄、半袖、披帛、膝裤、长裙……一整套上身,少说也得半个时辰,更别提上妆的功夫,哪有男装打扮来得便利?
好比她今日,就是利落的胡服袍子,长发结成乌黑发亮的麻花辫,只用金线系住发尾,算是通身仅有的装饰。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遂大言不惭:“没事,就我这么姿容平平的,穿什么都没人看,哪像兄长……”
秦萧先听着前头一句,差点呛了口冷风,简直以为崔芜对“姿容平平”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待得听到后一句,忍不住道:“秦某怎么了?”
崔芜上辈子可能练过贯口,四字成语张口就来:“哪像兄长,往那一站就是活生生的玉树临风、貌比谪仙、沈腰潘鬓、霜姿月韵、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秦萧额角青筋突突乱跳,摁都摁不住。
然而崔芜还没完:“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自然是怎么隆重怎么打扮,不然何以衬托出兄长的天生丽质、风华绝代?”
秦萧不摁额角了,视线转来,似笑非笑:“阿芜这是埋汰秦某?”
崔芜嘻嘻笑着:“兄长这话说的,我哪敢啊?”
她瞧着秦萧神色不对,大有嘴皮子比不过就直接上手的意思,两条腿飞快往后倒腾,准备见势不妙、溜之大吉。
谁知头顶风雪漫漫,地上早结了一层碎冰,又湿又滑。她一脚踩上去,顿时失了重心,身不由己地向后栽倒。
幸而秦萧眼疾手快地一捞,抓着她手臂将人勾了回来。
“雪地路滑,当下脚下,”秦萧意有所指,“秦某拉得住你一次,救不了你第二次。”
崔芜乐极生悲过一回,不敢得瑟了,老老实实地跟在秦萧身边。
秦萧也不再继续往前,掉头往回走,然而归途同样被积雪覆满。秦萧脚步重、踩得实,倒还好。崔芜却是一步一趔趄,好几次险些跌个狗啃泥。
眼看府衙门口的红灯笼遥遥在望,崔芜下意识加快脚步,谁知恰好踩中冰霜碎屑,鞋底一滑,险些哧溜出去。
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她抓住身边一物,勉强稳住身形。握紧了却发觉手感不对,低头一看,她双手并用,扒住的竟是秦萧手腕。
崔芜好似触电一般,猛地缩了手。
秦萧却无甚表情,将纸伞往崔芜方向略作倾斜,手腕正好递到她跟前。
崔芜有些迟疑,又有些不敢置信,眨巴眨巴眼,试探地看着秦萧。
秦萧极细微地点了点头。
崔芜犹豫了下,试着挪了挪脚,然而鞋底实在太滑,刚一动就是一步蹒跚。
秦萧转开视线,唇角微微抿起。
崔芜不敢再矫情,抓住秦萧伸到跟前的手腕,随着他行进的节奏迈动脚步。
冬日衣服穿得厚实,饶是如此,崔芜依然能感觉到,自己抓住的这只手腕并不十分粗壮,反而有些清瘦。露出袍袖的皮肤素白,乍一看简直有几分女子的秀气。
然而正是这只手握住的权柄与铁腕暴力,震慑住玉门关外的虎狼之邻,守住河西之地不受外族觊觎。
许是夜色太静,除了风雪呼啸,再无旁的异响。方才被秦萧岔过去的念头,重又浮出水面。
崔芜:“兄长今日究竟为何而来?不会真的只是给我送年礼吧?”
秦萧横了她一眼,开口前斟酌了好几种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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