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皓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不直接联络,不说明意图,只是抛出一个只有特定对象(如果“影卫”联络人真的存在,且知晓此符号含义)才能看懂的、模棱两可的符号。即使纸条被截获,司马懿的人也只会看到一堆无法理解的鬼画符,难以判断其真实意图和来源。而如果“影卫”的眼线真的存在并看到了,他们自然能明白,这是皇帝在发出信号——他还活着,他还清醒,他在思念(或需要)“故园”(可能指代曹魏旧部或某种力量)。
这是一种极其隐晦、风险相对较低、却可能建立初步联系的试探。
“可是陛下,如何确保纸条能‘意外’掉落在目标地点?又如何确保捡到的人,会是我们要找的人?”黄皓仍有疑虑。
“无法确保。”曹叡坦然道,“这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赌‘影卫’的眼线确实存在,且活跃于那些区域,且有足够的警觉性能注意到这样一张奇怪的纸条。但我们需要的,不是立刻得到回应,而是……制造一个‘事件’,一个可能被宫外某些人注意到的、微小的异常。同时,也是对我们自身行动能力的一次试探,看看在司马懿的监控下,我们能否完成这样一次看似简单、实则需要精心策划的‘意外’。”
他看向黄皓:“此事需从长计议,物色人选、制造机会、选择地点,每一步都必须自然,不能有丝毫刻意。你暗中留意,太医署和净军中,有哪些人是洛阳本地出身,家人在市井,且性格中有贪小便宜或粗心大意之处的。不必急于接触,先观察。”
黄皓深吸一口气,感到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千钧,但同时也有一丝久违的、参与行动的振奋感。“老奴明白,定当仔细留意。”
“至于那墙洞……”曹叡的目光再次飘向东北角,语气变得异常慎重,“暂时封存,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但你要设法,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慢慢准备一些东西:火折、短刃、绳索、干粮、清水,还有……一套最普通的内侍或平民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是。”黄皓郑重应下。
烛影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一条更加曲折、更加危险的路径,在曹叡心中逐渐清晰。他不再仅仅是被动隐忍的囚徒,他开始尝试,用自己的智慧和手中有限的筹码,在这铁壁合围中,撬开一丝可能透光的缝隙。哪怕这缝隙后面,依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大将军府的书房内,气氛有些沉凝。司马昭正向父亲汇报最新的监控情况,眉头紧锁。
“父亲,显阳殿洒扫已于昨日全部完成。黄皓及四名宦官并无更多异常举动,清理出的垃圾已仔细查验,无非是寻常灰尘杂物。曹叡这几日异常安静,少动笔墨,多在静坐或望窗,似在养神,又似在……筹谋什么。”
司马懿闭目养神,手中缓缓转动着那对温润的玉胆,闻言并未睁眼,只淡淡问道:“东北角侧室,可有异动?”
“据眼线远观及趁隙检查,矮柜已挪回原位,墙皮未见明显破坏痕迹。但……”司马昭迟疑了一下,“眼线称,洒扫最后一日,曾见黄皓在侧室门口驻足片刻,目光似有深意地看了那面墙壁一眼,但随即移开。难以判断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只是偶然。”
“其他方面呢?宫中采买、药材、净军等人,可有异常接触显阳殿?”司马懿追问。
“暂无发现。显阳殿近日用度如常,黄皓除领取日常份例外,未与任何特殊人员接触。太医署按例请脉,也未见异常。”
司马懿缓缓睁开眼,眸光深邃:“也就是说,墙洞之事,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但选择了按兵不动,甚至……在谋划别的出路?”
“父亲,是否我们太过谨慎了?或许那墙洞根本不存在,或者曹叡并未发现?又或者,他发现了,但不敢轻举妄动?”司马昭猜测。
“曹叡非庸碌之辈。”司马懿断然道,“他既能隐忍至今,发现密道这等大事,岂会毫无反应?按兵不动,本身就是一种反应。他在观察,在权衡,在等待他认为最合适的时机,或者……在尝试用其他更隐蔽的方式,绕过我们的监控。”
他站起身,走到宫城地图前,手指在显阳殿的位置重重一点:“昭儿,你要记住,对付曹叡这样的对手,绝不能寄希望于他的疏忽或怯懦。我们必须假设,他已经发现了密道,并且正在积极谋划利用它。我们的‘松懈’诱饵,可能已被他识破,或者被他反向利用,作为麻痹我们的掩护。”
司马昭心中一凛:“那……我们是否该加强显阳殿的监控,甚至直接搜查侧室?”
“不。”司马懿摇头,“现在加强,等于告诉他我们急了,也坐实了我们对那面墙的特别关注。搜查更不可行,无凭无据,擅搜帝寝,徒惹非议。我们要做的,是外松内紧,将网织得更密,更无形。”
他手指在地图上移动,从显阳殿延伸出去:“第一,对‘旧梨园’、‘太液池遗址’及周边所有可能的地面出口、水系的监控,提升至最高等级,增派‘影队’高手,日夜轮值,但务必隐匿形迹。不仅要防人出来,也要防人进去,或者……传递东西。”
“第二,”他的手指点在洛阳城几个坊市区域,“加强对南城‘鬼市’、西城‘骆驼巷’、洛水‘鱼嘴渡’等三教九流之地的监控。增派便衣暗探,混入其中,重点留意有无特殊符号、暗语流传,有无陌生面孔或异常集会。曹叡若想联络宫外,这些地方最有可能。”
“第三,”他看向司马昭,“宫中太医署、净军(垃圾清运)、乃至负责部分宫室修缮的将作监小吏,凡有定期出入宫禁之便者,全部重新筛查一遍背景,并安排眼线暗中留意其近日有无异常举止、额外收入、或接触陌生之人。尤其是那些可能与显阳殿产生间接关联的环节。”
司马昭一一记下,问道:“父亲是担心,曹叡不走密道,转而收买或利用这些低层人员传递消息?”
“不得不防。”司马懿沉声道,“密道是捷径,但风险也最大。曹叡心思缜密,未必会首选此路。利用宫中已有的、看似不起眼的人员流动渠道,虽慢虽险,却可能更加难以察觉。我们要堵死他所有的路,让他无论选择哪一条,都会撞上我们早已设好的墙壁。”
他停顿片刻,眼中寒光一闪:“另外,给燕王曹宇那边,再加点‘料’。可以让人‘无意’中向他透露,近日宫中有流言,说陛下病体似有反复,太医束手,大将军甚为忧虑云云。看他如何反应。”
“父亲是要逼曹宇有所动作?”
“是投石问路。”司马懿冷冷道,“曹宇若安分,便也罢了。若他真起了心思,有所异动,无论他是想趁机夺位,还是想联络曹叡,都会搅动一池浑水。水越浑,躲在水底的鱼,就越容易暴露。”
司马昭心领神会:“儿臣这就去办!”
“去吧。记住,耐心,细致。曹叡就像一条藏在淤泥最深处的泥鳅,我们要有耐心,慢慢将水抽干,或者,用更香的饵,引他自己钻出来。”司马懿重新坐回椅中,闭上了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有玉胆在掌心转动时发出的、极轻微的摩擦声。一场以整个洛阳城为棋盘、以无数微小细节为棋子的、更加宏大也更加精细的围猎,正悄然拉开序幕。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无声的布局与反制中,变得愈发模糊不清。
陇右,上邽。
姜维站在校场高台上,寒风凛冽,吹动他鬓角的白发。台下,“斩锋营”新选拔出的一支二十人小队,正在做最后的出发前检查。他们穿着混合了羌胡与边民风格的皮袄毛裘,面容经过简单修饰,兵器也换成了民间常见的猎刀、短弓和哨棒,看起来就像一队普通的、前往并州边地收购皮货或寻找矿脉的商队护卫。
带队的是新任校尉岩羊。他脸上的风霜之色更重,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李歆小队用生命换回的情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头。此番任务,不仅是探查,更带着为袍泽复仇的决绝。
姜维走下高台,来到小队面前,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而年轻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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