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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耀八年腊月廿五,雪后初晴,但寒意更甚。显阳殿的洒扫进入第三日,清理区域转向内殿外围的回廊、暖阁以及几处存放皇帝个人旧物、不那么常用的侧室。
黄皓的心神,自昨夜发现那砖下粉末后,便始终紧绷如弦。他如常指挥洒扫,动作依旧沉稳仔细,但目光却会不由自主地扫过殿内各处墙角、梁柱、壁板,试图寻找更多不寻常的痕迹。那撮粉末如一根刺,扎在他心头——它到底意味着什么?是谁所留?目的何在?他不敢轻易触碰,更不敢禀报皇帝,只能在无尽的猜疑与警惕中煎熬。
曹叡也察觉到了黄皓今日似乎比前两日更加沉默,眉宇间锁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忧虑。他没有多问,只是照常在暖榻上看书,偶尔起身在殿内踱步,目光看似随意地掠过那些被清理过的地方。他的神情依旧平静,但若细看,眼底深处那份空洞的死寂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专注的、近乎狩猎般的审视。
他在观察,观察黄皓,观察那些小宦官,也在观察这座他居住多年、此刻却感到无比陌生的宫殿。洒扫进行到第三日,殿外侍卫的“松懈”依旧,甚至今日换岗时,有两个侍卫袖着手在廊下低声说笑了几句才分开。一切似乎都朝着他预想中“试探出缝隙”的方向发展。
但曹叡心中的警惕不降反升。太顺利了。司马懿会如此轻易地露出破绽吗?还是说,这些“破绽”本身,就是诱饵的一部分?
午后,清理到一处位于内殿东北角的侧室。这屋子不大,平日主要堆放一些曹叡幼时的玩具、旧书籍、以及先帝赐下的一些已不再使用的赏玩之物。因不常用,灰尘积得颇厚。
黄皓亲自动手,搬开几个摞在一起的檀木箱子。箱子很沉,挪动时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当最后一个箱子被移开,露出后面靠墙的一排矮柜时,黄皓的目光再次凝住。
那排矮柜与墙壁之间,本应只有狭窄的缝隙。但此刻,在火光照耀下(侧室窗户小,光线暗,点了灯),黄皓隐约看到,矮柜后方靠下方的墙壁上,似乎有一块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而且……好像不是实心的?
他的心骤然狂跳起来,几乎要撞出胸膛。他强自镇定,先指挥小宦官们将箱子里的物品取出擦拭,自己则装作检查矮柜背面是否藏有虫蠹,弯下腰,凑近了些。
没错!那不是完整的墙壁!在距离地面约一尺半的高度,有一块约莫两尺见方的区域,墙皮的颜色比周围稍新,边缘虽然经过仔细修饰,但仔细看,仍能看出细微的、不规则的接缝痕迹。这块“墙皮”微微向内凹陷,与周围墙壁并不完全平齐。而且,在这块“墙皮”右下角,有一个极其微小、仿佛被什么尖锐物偶然划出的、不足半寸的缺口,透过缺口,里面似乎是……空洞?
黄皓的呼吸瞬间屏住。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是一处被巧妙掩饰过的墙洞!或者,是一道暗门的边缘!
是谁留下的?先皇?还是……前朝乃至更早时期皇宫修建时的隐秘构造?这洞口通向哪里?隔壁宫殿?地下?还是宫外?
无数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中闪过。巨大的震惊和一丝难以遏制的希望,如同冰水与沸油同时浇在心尖上。他猛地直起身,因为动作太快,眼前甚至黑了一下。
“黄公公?”一个小宦官见他神色有异,疑惑地低声唤道。
“没、没事。”黄皓的声音有些发干,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墙洞,“这柜子后面灰尘太多,呛着了。你们先擦那边,这里我来。”
他接过小宦官手中的抹布,背对着他们,假装用力擦拭矮柜的顶部和侧面,实则用身体挡住了那可疑的墙壁区域。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怎么办?立刻禀告陛下?不行!现在还在洒扫,人多眼杂,万一隔墙有耳,或者这三个小宦官中就有眼线……不能冒一丝风险。
他必须自己先确认!至少,要弄清楚这墙洞是否真的存在,是否可开启,以及……里面是否安全。
整个下午,黄皓都心神不宁。他故意放慢了这间侧室的清理速度,找借口将三个小宦官支开去清理其他不那么重要的角落,自己则留在室内,一边磨蹭着擦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身体的遮挡,更加仔细地观察那处墙壁。
他发现了更多细节:那块“墙皮”的材质似乎与周围墙壁略有不同,更细腻;在左侧边缘下方,地面青砖的磨损痕迹似乎也比别处稍重,仿佛常被什么东西轻轻刮擦;墙洞上方,有一道极浅的、几乎与墙面花纹融为一体的刻痕,形似一个倒置的“V”字。
这些发现让黄皓的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热。这绝非自然形成或年久失修!这是一个设计精巧的机关或暗门!父皇……真的在这里留了后路吗?
终于熬到傍晚,洒扫暂停。黄皓如同前两日一样,仔细检查了所有清理出的垃圾,监督小宦官们收拾好工具,然后伺候皇帝用晚膳、服药。
一切如常。但只有黄皓自己知道,他的袖子里,藏着一样东西——下午他趁人不备,从侧室一个废弃笔筒里捡到的一小段生锈的、扁平的铁签子,可能是以前用来挑灯芯或拨香灰的。
夜深人静,显阳殿内外一片沉寂。曹叡似乎已经安寝。黄皓独自在外间值夜,坐在矮凳上,面对着内殿的门,耳中却敏锐地捕捉着殿内外的每一丝声响。
他在等待,也在犹豫。是否要立刻去查看?是否要先告诉陛下?陛下若知道,会作何反应?这墙洞,是生路,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时间一点点流逝,更鼓声遥遥传来。黄皓的额角渗出冷汗。最终,对皇帝的忠诚,和对这巨大秘密可能带来的转机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鬼魅般飘向那间东北角的侧室。没有点灯,只借着从高窗透入的、极其微弱的雪夜天光。
他摸到那排矮柜前,费力地再次将其挪开一小段距离,足够他侧身挤到后面。冰冷的墙壁触手生凉。他蹲下身,手指颤抖着,摸向那块颜色异常的墙皮。
触感微凉,略微粗糙,但确实与周围墙壁不同,更像是一层精心伪装的、薄薄的石膏或类似材料板。他沿着边缘摸索,在左下角靠近地面处,感觉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凹陷。他用那根铁签子,小心翼翼地探入凹陷。
轻轻一撬。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清晰可闻的机括弹动声响起。那块“墙皮”向内微微一缩,随即,整块板子如同一个被推开的、没有合页的小门,向内旋转了约三十度,露出了后面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
一股带着陈年土腥味和淡淡霉味的、阴冷的气流,从洞口中扑面而出。
黄皓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看到了无尽的希望,也看到了吞噬一切的深渊。
就在这时——
“黄皓。”
一个平静的、压低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极近处响起。
黄皓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背脊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手中的铁签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微弱的天光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侧室门口,正静静地看着他,和他身后那个刚刚打开的、幽暗的墙洞。
是皇帝,曹叡。
同一夜,大将军府。
书房内的灯火亮至深夜。司马懿并未休息,而是在听一名身着黑衣、面容寻常、丢入人海绝不会被多看一眼的中年男子的低声汇报。此人是司马昭麾下“特科”中负责宫内隐秘监控的头目之一,代号“暗枭”。
“……显阳殿洒扫三日,前两日并无显着异常。黄皓指挥,四名宦官执行,清理仔细但动作正常。殿外侍卫按令显出‘懈怠’之态,未见曹叡或黄皓有特别关注或试探之举。”暗枭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在念一份枯燥的文书,“然今日清理东北角侧室时,黄皓有数次异常。其一,他长时间独自滞留该室,并支开其他宦官。其二,搬运箱柜时,其目光多次停留于某处墙壁,神色有瞬间凝滞。其三,清理结束后,其曾趁人不备,捡拾一废弃铁签藏于袖中。”
司马懿半阖着眼,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东北角侧室……存放何物?”
“多为曹叡幼时旧物及先帝赏玩之器,平日极少开启。”
“那处墙壁,可有异常?”
暗枭迟疑一瞬:“属下之眼线身份低微,无法近前细查。且为免打草惊蛇,未敢在洒扫期间过于贴近观察。但从其远观及事后趁隙粗略检查,未发现明显机关痕迹。不过……据早年宫中营造旧档模糊提及,显阳殿所在位置,前朝曾为另一宫室,地下或有老旧排水暗道,但多数已于本朝改建时封填。”
司马懿的眼睛缓缓睁开,眸光在烛火映照下幽深难测:“排水暗道……封填……”他沉吟片刻,“曹丕心思缜密,若真留后手,利用前朝遗留、且已‘封填’之暗道加以改造,作为隐秘通道,确有可能。显阳殿乃皇帝寝宫,若有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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