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芸分得很慢。
她的手指在颤抖。不是年老的那种抖,而是一种从骨头深处渗出来的、不受控制的震颤。第一根丝分出来时,她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第二根,手指被丝线割出了一道细小的口子,血珠渗出来,染红了那根晶莹的丝。
小满猛地站起来,又被姜芸用眼神按了回去。
第三根,第四根……到第七根时,姜芸的呼吸已经重得像拉风箱。但她没有停。血混着汗,滴在土布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老师!”一个年轻绣娘哭出声来,“别分了,我们都会分丝,我们真的都会……”
“你们不会。”姜芸抬起头,脸色白得像纸,但眼睛亮得骇人,“你们用分丝板,用机器,用眼睛看——但你们忘了,丝线是有生命的。它从蚕的嘴里吐出来,它裹着蚕的身体,它见过桑叶上的露水,听过春天的雷声。你们分开的不是丝,是一段生命。”
她举起那根染血的丝,对着晨光。
光透过丝线,血渍像一枚小小的印章。
“从今天起,”姜芸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发飘,但每个字都钉进空气里,“所有核心弟子,每天清晨第一件事:用手分丝一百根。分到手指记住每一根丝的粗细,分到闭着眼睛也能数清,分到——”
她顿了顿,看向小满。
“分到能听见丝线说话。”
这话太玄,几个老绣娘面面相觑。但小满的眼睛亮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一件东西——是昨天夜里她放进祠堂锦盒的那枚绣针。
针已经回到了她手里。不同的是,针鼻上穿好了一根线——不是丝线,而是一根用她的头发搓成的、极细极韧的线。
小满走到姜芸面前,双手捧着那枚针。
姜芸看着针,又看看小满的眼睛。那双聋哑人的眼睛异常清澈,里面没有声音的干扰,所有的感知都沉淀在瞳孔深处,像一口古井。
“你听见了?”姜芸问。
小满点头。她不会说话,但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朵,然后指向心脏的位置。
——不是用耳朵听,是用心听。
姜芸接过那枚针。针体微温,是小满的体温。她把针举起来,对着晨光慢慢转动。在某个角度,她看见针尖上有一点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刻痕——那不是磨损,而是一个字,一个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篆体字:
“承”。
这不是合作社的针。合作社所有的特制绣针,刻的都是“苏”字。
“从哪里来的?”姜芸的手开始发抖,这次不是因为虚弱。
小满用手语比划:“祠堂。锦盒。昨夜。”
姜芸猛地站起来,动作太急,眼前一黑。她扶住绣绷才没有倒下。
锦盒是空的——她今早进祠堂时确认过。三年前当掉的九枚针,赎回的三枚,加上后来重制的六枚,一共九枚,都锁在祠堂后间的铁柜里。这枚刻着“承”字的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忽然想起日记里的那句话:“匠心所聚,可续命火。”
“小满,”姜芸紧紧攥着那枚针,针尖刺进掌心,疼得真实,“今天下课,你留下。”
这一整天的课,姜芸没有再碰绣针。她真的从最基础开始教:怎么选丝,怎么煮练,怎么辨别染料的纯度。她让每个绣娘把过去三年绣的作品都拿出来,不是看绣得多好,而是找瑕疵——线头藏得不够隐蔽的地方,颜色过渡生硬的地方,背面针脚凌乱的地方。
“我们太急了,”姜芸说,声音已经沙哑,“急着出活,急着赚钱,急着证明苏绣还能活下去。急到忘了,刺绣这件事,本来就该慢——慢到一针下去,要想三遍:这一针为什么在这里?这一针要承担什么?这一针之后,下一针要去哪里?”
黄昏时分,祠堂里只剩下姜芸和小满。
夕阳从西窗斜射进来,把整个祠堂染成琥珀色。光柱里有灰尘缓缓旋转,像某种古老的舞蹈。
姜芸把那枚刻着“承”字的针放在桌上。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小满用手语回答:“昨夜。您走后,我最后一个离开。关门前,听见锦盒里有声音。”
“声音?”姜芸蹙眉,“你能听见?”
小满摇头,指了指自己的手心。她把右手掌心贴在桌面上,然后缓慢地、极其专注地移动——那不是抚摸,而是一种感知。姜芸忽然想起,小满的触觉异常敏锐,这是聋哑人常见的代偿能力。但敏锐到能“听”见锦盒里的微声?
“像心跳。”小满比划,“很慢,很轻,但……活着。”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七罪赎命 只是顺手救个人,却被黑帮少爷缠上 闺蜜三人勇闯封建版的ABO世界 1975,别卖我女儿 重生公主:截胡龙运,踏碎虚空 甩完渣男,转头上恋综谈恋爱 醉时·春拂柳 公媳禁忌之欲 我与猫娘的幸福生活 手握神豪系统尽收全球产业 冥灯照魂 心跳如擂 五零:别人啃窝头,我宠妻吃肉 和龙武的纯爱日常 心动8: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公媳乱伦之照顾受伤的儿媳,结果照顾到了床上,既然这样,那就更用心一点吧 带着逸仙去换妻,只有我没有享受到的换妻之旅 带巨乳老婆光辉去按摩店按摩看着她躺在旁边被男技师插入内射的我却兴奋了 falling 娱乐:全新的大蜜蜜就是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