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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第1页）

时间已经到了三更，一旁的下人已然困得不行了，马文升便让他们先去休息，这里自己伺候便可，谁知他也撑不住，靠着椅子便睡过去，院子里只剩下项忠与杨明两个，一位两眼发直，一位仰望星空。

就这么一直坐到天快亮，项忠终于开口道：&ldo;堂堂大明，怎么到了这个地步？&rdo;

杨明轻声道：&ldo;项老不必忧虑，胜败乃兵家常事，展丹谷小挫，不值一提，只要我等再接再厉，必然能够翻盘，以前倭寇嚣张的时候，项老曾经向陛下提出改革大明军伍的奏折，那封奏折我一直带在身边，哪怕公务再忙，也要抽出时间阅读，对先生的才具佩服的五体投地，早就想前来拜见了。&rdo;

项忠笑笑道：&ldo;都是瞎写瞎画的，杨小后生看着消遣便是。&rdo;

&ldo;可不是消遣。&rdo;杨明正色道：&ldo;我是认真拜读的，光笔记就做了十多万字了。&rdo;

&ldo;哦？&rdo;项忠稍稍动容道。

&ldo;为什么？&rdo;项忠笑笑道：&ldo;现在倭寇已定，对大明来说，这本书的用处，可远远不如那时候的作用大。&rdo;

&ldo;如果大明只为解燃眉之急&rdo;杨明自信的笑道：&ldo;只靠承袭祖宗之制就可以了，又何必偏劳大家呢？&rdo;虽然满不是这么回事儿，但这时候合理的自吹自擂，是很有必要的。

&ldo;那你为了什么？&rdo;项忠定定望着杨明道。

&ldo;我为了……&rdo;杨明的目光投向东方，仿佛要透过夜色，看到百里之外的大海一般，悠悠道：&ldo;我不是为了自己的高官厚禄，也不是为了哪一个人，我是为了……&rdo;他有些说不下去，定定神，话头一转道：&ldo;项老去过苏州么？&rdo;

&ldo;嗯。&rdo;项忠点点头道：&ldo;以前去南京的时候，我便去那里看过。&rdo;

&ldo;感觉怎样？&rdo;杨明问道。

&ldo;很震惊。&rdo;项忠道：&ldo;那么多遮天蔽日的大海船，漂洋过海而来，还有那些红毛碧眼的夷人，缠着头的大食商人，黑乎乎的奴隶……就像回到永乐年间一样。&rdo;

&ldo;不一样啊……&rdo;杨明摇摇头。有些酸涩道：&ldo;几十年前，是我们的船队去探索世界，番邦搭我们的船来大明朝贡；而现在，是人家从更远的地方，自己坐船过来，要跟我们做生意，这能一样吗？&rdo;

&ldo;想不到番邦的进步这么快啊……&rdo;项忠感慨道：&ldo;我观佛朗机人的战船，他们的枪炮，都比我们的要先进，如果抛开地主的优势，在海洋上相遇，我们要三艘才能敌得住一艘……当然海战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但不如人家是一定的。&rdo;

&ldo;是！&rdo;杨明发现跟知兵的行家沟通起来，确实如马杀鸡般舒坦，重重点头道：&ldo;时代在发展，世界在变化，随着欧罗巴人航海技术博大发展，他们已经可以从海上，到达世界的各个角落！海洋，已经从阻碍人们脚步的拦路虎，变成了可以送你去大洋彼岸的通道！佛朗机人已经从这种进步中，获得了切实的好处，他们发现了新大陆「获得了取之不尽的黄金白银，并变得越来越强大一一在大航海之前，他们于欧罗巴的地位，使如安南于大明一般，但现在，他们却是世界上疆域最广，最富有、海军最强大的国家。&rdo;

项忠默默点头，他一直认为，大明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但在苏州，一个佛朗机人指着一副世界地图，骄傲的对他说：&ldo;太阳照耀之地，便是我们的国土。&rdo;这深深刺伤了他那颗天朝上国的自尊心，现在又听说那佛朗机原先像安南那么弱小，自然是惊骇无比。

&ldo;而欧罗巴的传统强国，怎会让佛胡机人专美于前？富于冒险精神的尼德兰人，欧陆第一强国法兰西，得天独厚的不列颠，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加入到这场盛宴之中！&rdo;杨明的演讲，从来富于感染力……当然只是对听得懂的人来说：&ldo;海洋，作为世界各国贸易的通道，将成为未来战争的焦点所在，哪个国家的造船发达，拥有船只的数量和吨位最多，火炮和航海技术最强大，它就击败对手，控制东西方贸易，称霸海洋，继而称霸世界！&rdo;

&ldo;未来的五百年，海军的地位将空前提高，海上力量将决定国家力量！谁能有效控制海洋，谁就能成为世界强国；要控制海洋，就要有强大的海军和足够的海军基地，以确保对世界重要战略海道的控制！&rdo;杨明铿锵有声的话语，让项忠听得两眼发直，他虽然提出了制海权，但与杨明所说的并不是一回事儿一一他的制海权，只是一种主动防御，而杨明所说的，却是整个国家思维的转变，从一个传统保守的陆上国，变成寻求海上霸权的海洋国，这个命题有点大，甚至有点二……

当然，如果杨明只是个空谈的儒生的话，他会为他的奇思妙想击节叫好，可身为朝廷高官、主持苏州开阜的领头人，却有这番&ldo;幻想&rdo;，项忠却替他捏一把汗，&ldo;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rdo;

项忠对杨明道：&ldo;我对海洋的认识，可谓是天翻地覆。&rdo;杨明怎会听不出这话中的疏离，潜台词便是，我是不会像你那么激进的，年轻人就是这样。

杨明轻吁口气，平复下激动的心情，知道自己的言论过于冒进，哪怕是这个时代最有眼光的战略家，也只会把它当成是不靠实际的臆想，而不是充满理性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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