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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抚了抚发烫的前额，摇头说没事儿。沙桐见她要下炕，跪在脚踏边上给她穿鞋，边提鞋后跟儿边道：&ldo;您是太累了，体虚，太医说让多休息。外头的事儿交给奴才们吧，您在屋里多躺会儿，有什么拿不了主意的，奴才再来回您。&rdo;她叹了口气，&ldo;这么一大摊子，我撂不下手。你让人弄碗参汤来，我喝了好提提精神。&rdo;沙桐没承办，站在跟前支吾了下，&ldo;人参性热，暂且不能喝。奴才给您准备了枸杞银耳汤，您润润肺，去去燥……那什么，您还得多休息，不能劳碌，否则对小主子不好。&rdo;她脑子里嗡地一声，&ldo;什么？&rdo;沙桐干干笑了笑，&ldo;您这会儿不是一个人了，您不顾念自己也得顾念孩子啊。十二爷先头听了诊断，高兴得什么似的。这会儿上刑部衙门去了，说您一定惦记师父，路上拐个弯儿把乌师傅请来，您有什么心事，好讨他老人家主意。&rdo;定宜重又跌回了褥子里，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有孩子了呢！她侧过身，心头茫然，虽有些高兴，但是一想起门板上躺着的汝俭，腔子里又结起了冰。她说：&ldo;桐子，我不能留着这孩子，我心里有道沟，太深了，越不过去。&rdo;沙桐耷拉着眉毛道：&ldo;您苦，奴才知道。可您不能打小主子的主意。这是您和十二爷的孩子，您二位情投意合在一块儿才有了他，和别人没什么关系。外头乱，让他去乱，您心里得有尊菩萨搁在正中间儿。您仁慈，您把自个儿的位置摆正喽，十二爷和小主子，他俩都没招您惹您，您娘家的事儿，再苦再痛，别带回自己家来。您和十二爷虽没大婚，可你们已经胜似夫妻了。您想想，要不是为您，十二爷能在外头受委屈？&rdo;沙桐晃了晃脑袋，&ldo;您不知道，庄亲王圈禁后，宗室里人对十二爷意见大了去了，您这儿再挤兑他，他都快冤死了。就昨儿，昨儿有人给醇亲王府送了块牌位，上头写着十二爷的名字呢。您说这帮缺德鬼，十二爷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恨不得弄死他，他在朝廷举步维艰，您不心疼他？&rdo;定宜被他聒噪得受不了，自己琢磨了下，汝俭暂时还没发送，她得留着身子骨办事。或许等一等吧，等过了这个关口再处置不迟。她伸手把孝帽子摘过来戴上，打帘出去看，东方红云堆叠，转头吩咐底下太监，&ldo;丧棚边上腾出地方来，把那些纸车纸马都搬进去，防着回头要变天。&rdo;进了灵堂，看供桌上酒菜还是昨天的式样，皱眉叫人撤了，全换新的来。沙桐在边上愁眉苦脸，这位油盐不进不听人劝，事儿又多，真怕她伤了身子。正着急，门上有人进来，定睛一瞧是乌长庚，忙迎上去拱了拱手，&ldo;乌师傅您可来了……&rdo;他要多嘴，被定宜一眼瞪得咽了回去。她瞧见师父，还没张嘴说话，眼泪就扑扑掉了下来。&ldo;成了，别哭了。我昨儿得了信儿，可如今你是有人家的人，我没得传召，不好贸然来瞧你。&rdo;乌长庚在她肩头拍了拍，&ldo;好孩子，苦了你。人世间不平的事多了，看开些吧！几天没见你，憔悴成这样，师父心里不好受。眼下我来了，多少替你分担些，你用不着样样自己cao心。你师哥去顺天府告假，回来一块儿来帮着料理，你得空也歇歇。&rdo;她哆嗦着下颌，过于伤情腿脚站不太稳，得让两个丫头搀着。往厢房比了比手，&ldo;早上也没什么好忙的，师父到里间坐会儿。横竖亲戚朋友少，用不着招呼。等晚间大殓了，我心也就定下来了。&rdo;乌长庚回身看了看，&ldo;还是让人准备缚仪册子吧，门边上搭个桌子，你们没有亲朋，多的是朝廷官员瞧着十二爷面子来。不早早准备，临了慌了手脚。&rdo;边说边上案前拈香，恭恭敬敬祭奠了一番。师父是个闲不住的人，到了必定不愿意舒舒坦坦坐着。他心疼徒弟，能帮衬一点儿，孩子肩头担子就轻一点儿。吹鼓手都是看人下菜碟的，没接到调度全闲着等信儿。乌长庚走过去，拱手说：&ldo;哥儿几个别侯着了，丧家主事的年轻顾及不到，大伙儿多体谅。眼看快辰时了，那就饮饮场，该动的动起来吧！&rdo;定宜站在檐下，听一支唢呐率先开了腔，尖锐高亢的音调颤悠悠抖到天上去，后面一个接一个参与进去，组成了惊天动地的凄惶。她定了会儿神踅身进去，汝俭躺在那里，除了苍白些，和活着时候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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