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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2页）

&ldo;爸爸，蓝莓酱又被乔伊拿走了！&rdo;

&ldo;那艾瑞涂蛋黄酱吧？&rdo;

&ldo;不，我不喜欢，我就要乔伊的蓝莓酱！&rdo;

&ldo;我也要！&rdo;

邻居是一户法国裔的五口之家，弟弟和妹妹坚持己见，要拿回哥哥夺走的果酱。

&ldo;乔伊，你是个乖孩子，把果酱分给艾瑞和索菲。&rdo;干练的母亲发了话，平息了孩子们之间微小的争端，又问，&ldo;今天谁要吃煎蛋？举手。&rdo;

餐厅立刻重归热闹。

这对话很温馨，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日常，贺致远听着听着，心中动容，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画面。

清早起床，他和布布并排站在卫生间里洗脸刷牙，他对镜剃须、洁面、打理发型，布布则鼓起小腮帮，握着小牙刷，左边刷刷刷一分钟，右边刷刷刷一分钟。须臾，父子俩清洁完毕，厨房那边也传来了食物香气。他弯下腰，从后面推着布布的肩膀，一大一小前后脚奔向餐厅。颂然正好穿着格子围裙出来，手中端着一只托盘，里头是两碗热气腾腾的鲜肉小馄饨。

布布飞快爬上高脚凳，抓起勺子，吸溜吸溜开吃。而他静立原地，等候颂然走到面前，亲手为他系上今天搭配衬衫的领带，然后仰起头，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ldo;早安。&rdo;

颂然望着他，眼含笑意。

这双眼睛真的很诱人，漆黑透亮，有皓夜的色泽，此刻映着一点曦光，也倒映出他的面容。最重要的是，这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出一点畏怯与孤苦，只有从长久的安稳生活里沉淀下来的幸福。

如果将自己的肩膀借给颂然依靠，能换得这样的一个眼神，他为什么不去做呢？

家是拼图，他与布布拼一半，颂然拼一半，衔接到一起，就是圆满。

答案呼之欲出，跃然心间。

联排屋顶上升起了半轮朝阳，天空开始显出淡薄的霞红色，西半球的白昼来临了。

而东半球仍在长夜。

贺致远闭目仰靠，后背抵着露台墙壁，缓缓呼出了一口气：&ldo;颂然，上周那次……是我冒犯了你的家庭观。你说孩子、伴侣和家庭是一个人最珍贵的东西，当时我说了很多话反驳，现在我想明白了，我愿意认同你，真诚地认同。&rdo;

他以为这样多少能让颂然开心一些，没想到回应他的是一段长久的沉寂。

&ldo;不要认同我，贺先生，起码……不要因为我的故事才认同我。&rdo;

再度开口时，颂然的嗓子仍在发颤。

贺致远问：&ldo;为什么？&rdo;

颂然顿了顿，艰难地说：&ldo;因为……连我都不知道它对不对。&rdo;

&ldo;我听说，人对求不得的东西是会有执念的，时间越久，执念就越病态。我从小没有家，不管住哪里、做什么工作、交多少朋友，都觉得日子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飘着，没有根。我太想要一个家了，想有个孩子被我照顾，有个男人来照顾我，哪怕这个孩子不是布布，这个男人也不是……不是……&rdo;

颂然猛地卡了壳，捂住嘴，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下。

贺致远无声地笑了。

&ldo;……像我这样，就算随便扔给我一个孩子，我也没法拒绝。贺先生，如果孩子、伴侣和家庭对我来说真的那么重要，我应该慎之又慎的，为什么会来者不拒呢？除非……除非我心里想要的根本就不是&lso;家&rso;，只是一个空壳子，它叫做&lso;家&rso;就行，至于家里住着什么人，我喜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在乎……&rdo;

&ldo;你真的不在乎吗？&rdo;贺致远打断他，沉声问，&ldo;还是因为你第一次就遇到了对的，所以没机会比较？&rdo;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敲得颂然狠狠一怔：&ldo;我……&rdo;

贺致远没停顿，更进一步说：&ldo;颂然，你总爱把自己想得很糟糕，也习惯低估自己的善意。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有私心，你最想要的，对你来说当然是最重要的，这种心态再正常不过，远远称不上病态。&rdo;

颂然迟疑地问：&ldo;是吗？&rdo;

&ldo;是。&rdo;

答案掷地有声。

自我质疑是一场无解的死局，陷进去只能得到痛苦，贺致远必须把颂然拽出来。不料颂然思维昏沉，刚跳出这个坑，捧着手机莫名其妙纠结了一阵子，转眼又跳进了另一个坑：&ldo;那……你之前不认同，现在认同了，是因为你也改了主意，想要成家了吗？&rdo;

贺致远点头：&ldo;是。&rdo;

&ldo;所以，你准备和布布的妈妈复婚了？&rdo;

&ldo;什，什么？&rdo;

贺致远一头雾水。

复婚？

他压根就没结过婚啊。

他足足五秒钟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颂然理解错了，想要否认，颂然已经朝错误的方向奔出了几公里，逃避似地一股脑儿说了下去：&ldo;贺先生，我以前骂你不配当爸爸，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很爱布布，也是个好爸爸，只是要赚钱养家，工作忙起来偶尔顾不上他。等……等你复婚了，有布布的妈妈帮你照顾家里，情况会比现在好很多的……这样想起来，复婚也，也是个好主意。&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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