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笑道:&ldo;是,末将领命,不过按照规例,但凡半夜入宫人员,都应该先经过勋卫查看,微臣不敢查看陛下,不过那几位宫人还请移步。这也是为陛下和太后安危着想,请陛下和大司空宽涵。&rdo;说完也不等章凝回答,对身边一个年轻将领努了努嘴,那将领带着几个士兵直奔车前,章凝皱了皱眉,对太史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小心,让开一步。太史阑和花寻欢跳下车,面对那过来的年轻将领,那人身材纤细,个子不算高,头盔压在眉间,遮挡住了半边脸。太史阑瞧着这人觉得有些眼熟,但这时候遇见眼熟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人走到近前,步子很快,步态也有点眼熟,他并没有直接走到太史阑两人面前搜身,在她三尺远之外立定,笑了笑,道:&ldo;两位是西局特使?西局的大人们,末将不敢唐突,搜身就免了,只想请问两位一个问题‐‐请问西局在丽京新辟的特局坐落何处,新任副使何人?&rdo;太史阑一怔‐‐她怎么知道这个?章凝脸上也微微变色,西局建制特殊,是朝廷内设的特务机构,整个体制和运转方式都只有太后等寥寥几人掌握,不对外公开,听说西局每个月还会开会,在一起jiāo流办案心得,以及互相学习新的刑讯和诈钱办法,西局的很多事,也只有西局的探子自己明白。并且据说西局内部的秘密也是分等级的,什么等级能知道什么消息,一点都不会错。所以现在这个问题十分刁钻,这个问题的密级,很可能不是普通的西局探子能够知晓,但是这又是不确定的事qg,很可能无论答出答不出,都是错。勋卫根本不想让陛下车驾过去,这是要拖延时辰了,一旦答错,这边就可以以随从有问题,可能影响陛下为由拦下车驾,慢慢盘问,等问完,做什么都来不及了。章凝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一着厉害,却完全没有对策,额头上沁出细细的汗来。这边一时沉默掂量,那将领似乎脾xg不错,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似乎有些饿了,太史阑看见他悄悄从袖子里摸出一颗花生米来,偏转脸嚼着。他脸一偏,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轮廓,睫毛纤长,鼻梁挺直,光亮she过去,泛着玉般的颜色。太史阑眼睛一亮。慕丹佩!她竟然已经在勋卫任职!一霎间太史阑心中转过很多念头,最终决定,冒险!她不能确定慕丹佩的立场,甚至不知道她到底会怎么做,却想试一试自己的眼力,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人。脚踢公公(3)她手指伸入车内,做了个手势,随即做出要跳下车的模样,跳车的动作却有些笨拙,压着了车帘,车子一阵晃动,里头景泰蓝立即尖声道:&ldo;轻些!&rdo;一把掀开车帘。慕丹佩一抬头,正迎上景泰蓝的脸。景泰蓝一眼看见她也怔了怔,随即明白了麻麻要他露面的意思,小嘴一鼓,对着慕丹佩做了个&ldo;老婆&rdo;的口型。月色下慕丹佩的脸色阵青阵白,好像见了鬼。太史阑还从没见过这潇洒的女子这种德行,忍不住多欣赏了一会儿。她知道以慕丹佩的聪慧,在这时候看见景泰蓝,一定会联想到很多,比如这是圣驾,比如陛下传说里一直在皇宫和永庆宫,比如她明明在极东天授大比中见过景泰蓝。她再聪明些,不仅可以猜出太史阑,还可以想到更多事,想到今晚的不对劲。太史阑知道慕丹佩绝顶聪明,她等于把自己的秘密坦然晒给了她,现在赌的就是她有没有猜错慕丹佩的心xg。好在慕丹佩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一瞬间的惊讶过后,立即清醒过来,瞧了景泰蓝一眼,又瞪了太史阑一眼。她这眼一瞪,太史阑心中便一定。随即她走上前去,笑道:&ldo;将军问的问题比较私密,涉及我西局机密,请附耳过来。&rdo;慕丹佩似笑非笑瞧着她,太史阑附在她耳边,恶狠狠地道,&ldo;有种你就卖了你夫君!&rdo;慕丹佩撇撇嘴,低声道:&ldo;有何不敢!你这个混账!&rdo;随即点点头,装模作样,&ldo;哦&rdo;了一声,转身退开。她退到勋卫指挥使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犹豫一下,终究点点头。&ldo;请由末将为陛下和大司空引路。&rdo;指挥使侧开身。一边对身边属下使了个眼色。车马再次移动,章凝松了口气,太史阑从站在路边的慕丹佩身边过,目不斜视。景泰蓝已经对&ldo;未来老婆&rdo;咧嘴笑了笑,忙不迭地放下车帘,他要忙着瞧麻麻呢。太史阑垂首坐在车边,隔着一层金丝竹帘和一层织锦缎帷幕,都能感觉到里头小人儿灼灼的目光。她的手撑在车边,指尖向内,这是为了防止景泰蓝看见她控制不住扑过来,好把他给推回去。好在景泰蓝并没有扑过来,他竟然还是坐在原地不动,这让太史阑欣喜他的定力,又微微有点心酸。直到马车再次开动,她才听见马车内有点动静,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过来。太史阑几乎能想象到某个娃娃撅着屁股从座位上溜下来,小心翼翼凑到车边的景象。她把指尖往里递了递。对面花寻欢瞧着,忽然促狭地一笑,也把自己手指往里递了递。太史阑瞪她一眼,花寻欢毫不畏惧,悄悄道:&ldo;考验……&rdo;是考验他呢还是捉弄他?太史阑很想踹花寻欢一脚,两个人手指都不涂蔻丹不戴戒指,没有任何多余装饰,这叫景泰蓝怎么辨认?里头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太史阑手指一热,已经被一根小小软软的手指给搭住。太史阑瞬间连心都似热了,赶紧反掌一握,将那小肥爪子握在掌心,先细细摸了一遍,想要知道他瘦了没。其实心里也明白,就算瘦了,摸手也不那么容易摸出来,但还是忍不住要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她细细数他手背上的窝儿,一、二、三、四……嗯,很好,没少。景泰蓝的手很乖巧地蜷在她掌心,像一只不会飞去的鸟儿,她微微闭了眼,心里知道这不是鸟,这是龙,他也一定会飞去,在九天之上俯视众生,从今以后,便是如今日隔着车帘的触摸,也得祈祷上天机缘。景泰蓝忽然在她掌心里写字,她赶紧收拾心神,细细揣摩,那小子写&ldo;我很好&rdo;&ldo;整了乔姑姑。&rdo;&ldo;麻麻我想你。&rdo;她也在他掌心写,&ldo;我又升官了&rdo;&ldo;整得好,继续&rdo;&ldo;保护好自己&rdo;。掌心里忽然落了点柔软的东西,好像是块点心,她收回手一瞧,果然是块枣泥百合软糕,小子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她一边想着自己不在他身边了果然零食吃得厉害,一边手掌一翻,将小子贡献出来的点心藏到了袖子里。掌心里忽然又软软湿湿的,却是景泰蓝在用小舌头舔她掌心里的点心屑儿,太史阑有点不习惯,心想这小子这么馋,又觉得不卫生,想要缩回却又停住。这小子没这么馋。他就是想有借口亲近她而已。太史阑微微有些心酸,这年纪的孩子,谁不是想撒娇就滚到大人怀里,被捧住心肝宝贝rourou的一阵乱喊?用得着像他这样七拐八弯费尽心机小心翼翼?这都是她一直以来一心想要培养好他,不纵不宠,扮演严父的角色,虽然把他给扳正了,却也没让他尝过多少慈母溺爱的滋味。她翻过手掌,温柔地把住了他的脸颊。景泰蓝立即将自己的脸颊凑过来,紧紧贴在她掌心,不动了。太史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惬意地眯着眼睛如一只大猫。她轻轻抚摸着他,指腹一点点摩挲过他细嫩的肌肤,随即又转到他脑后,给他按摩后脑和颈部。小家伙似乎隐约发出了一阵舒服的咕噜声。相处半年,她照顾他教育他,却真的很少伺候他,景泰蓝受宠若惊,撅着屁股趴着动都不敢动,生怕一动麻麻就抽手,也不管他现在这姿势多诡异。马车微微摇晃,彼此气息匀净,一层薄薄帘幕,隔开唇角笑影。对面花寻欢瞧着这对半路母子的手底官司,忽然轻轻叹口气。这豪慡恣肆的五越女子,此刻眼底也有了微微哀愁。忽然车马一震,太史阑立即缩手,景泰蓝也迅速坐回原位。太史阑抬头一看,已经到宫门前了。宫城的y影远远笼罩了半个京城,y影下无数士兵披甲执锐,标枪般矗立。有人匆匆迎了上来,对车驾磕头,却是大司马大司徒,这个时辰还能在此处逗留的,也就他们了。太史阑瞧着,心里却叹了口气‐‐景泰蓝的背后势力,还是太薄弱了。三个风烛残年手中无兵的老头子,就算能在朝堂上带领一批中下层忠心臣子声援他,但这种时刻,那些力量,还是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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