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的卫生责任区是角楼,任务不重,拖拖地擦擦楼梯栏杆就行。第一天,我叫上我们寝室几个同学,胖子,瘦子和炮兵,下午放学后,把角楼弄个干净,等着来人检查。
几个人正闲聊着。远远看见团委主席昂着头走过来。这家伙姓杨,长得白净斯文,就是令人讨厌,我们私下叫他“羊毛”。羊毛径直向我们走来,一脸严肃地说道:“小李啊,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
“怎么?”
“你们班责任区没搞干净啊!”
“这不挺干净吗?”我环顾角楼,地上水擦过的湿迹还没干呢。
羊毛头昂得更高了,这使得他根本不看着我说话:“外面草坪那个亭子周围,你搞过没有?”
“……”我一时无语,“那不是三班的责任区么?”
“三班负责的是教学楼的大堂和大堂前的草坪,你们负责角楼和脚楼前的草坪,明白吗?”“靠!”我想当时我和胖子他们几个心中不约而同的骂出这一句。
“走吧!”看见羊毛看着我的眼光越来越严厉,我把垂头丧气的胖子他们叫过来。那仨拎着扫把撮箕,大叹着气从不动声色的羊毛身边擦过,来到角楼外。
我们动手清理起来。来到草坪那房子背阴处,我眼前立刻感到一阵模糊的昏暗。看来这个地方常年不曾打扫,经年的落叶沤入潮湿的土地,发出腐烂的气味。我用扫帚一拨拉,一只死掉不知多久的鸟尸挺着一塌糊涂的肚皮跳入我的眼帘。我定睛一看,那蒙着一层白翳的半睁半闭的眼睛好似正斜睨着我,微微张开的喙陆出一个嘲笑的表情。
一种熟悉的恐惧袭入我的神经,我突然发觉,我是不是第一次和这所怪异的房子这么靠近?我的胳膊与它冰冷的水泥墙壁只有几寸之隔,我呆立在一片腐叶之中,四周的恐惧潮水般向我涌来……
“小李!”身后一个低缓的声音,差点让我惊跳起来,我回头一看,羊毛正站在角楼的窗口,目无表情地盯着我,“小李,把这亭子的柱子用水洗洗,太脏了。”
“可是杨老师,这,这怎么洗啊,有必要吗?”我反对。
这时天已经黄昏了,羊毛的一半脸淹没在阴影中,他的目光在镜片后模模糊糊。“不存在必要不必要的问题,这是个卫生死角,你们实验班的同学不要拈轻怕重。”
“妈妈的!”我心里骂着,“去你奶奶个熊,总有一天我会死在你手里。真是我的灾星。”
我转出那房子的背阴处,见那三个朋友正装模作样地捡着废纸。不耐烦地命令他们去提水。仨自然又是骂骂咧咧。水提来了,我打湿抹布,擦起那斑驳的柱子。
擦起来手感很不对劲,滑溜溜的。那柱子表面好像糊了一层鼻涕状东西,暗红暗绿的分辨不出颜色,好像是红漆和青苔混在了一起,但那红红得很恶心,一擦下去,油油地从柱子细小的裂缝中渗出来,怎么擦都擦不完。我回头看看角楼,窗口已经空了,羊毛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我才一甩抹布,骂出声来:“变态哦!死这羊毛鳖!”
那仨也停下来。瘦子说:“这什么鬼房子,恶心。”
炮兵道:“我不喜欢这里。”
我也是。我想大家都是。大家突然沉默下来。因为我们心照不宣地感受到了彼此的想法。
我没话找话说:“羊毛说这是个亭子。我现在才发现这真的是个六角亭。其实看看就知道了,明显是亭子嘛!我竟然两年了没看出来。”
“靠,我也是发现自己的蠢,两年看不出这是个亭子。”
“我也是。我也是。”大家附和着。——突然,大家又都不说话了,我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若是个亭子,把它封起来干什么?
我蓦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我两年来一直恐惧这个地方的原因正是如此,两年前我第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座亭子,是座被封得死死的亭子,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密封的亭子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一种力量却阻止了我继续探寻下去的好奇心,却使我自然而然的回避,直至这种回避成为习惯。看来这种情况,发生在周围每一个同学的身上!
我们四个哑口无言,面面相觑。这时胖子大喝一声:“嗨,嗨!什么事情啊!大家愣着干嘛?”胖子是我们寝室的老大,虎背熊腰,一脸横肉,我们曾经戏言他天生暴徒相,鬼都吓不死他。可现在我看得出胖子正在努力掩饰着慌张,他收拾着桶子、扫把、撮箕,一边打着哈哈:“亭子就亭子吧,只是建这亭子的人水平太差,哈哈,我倒是很想看看这里面是什么样子,可惜那人忘了给我做个门——啊啊……”
胖子一脚绊到一根树枝上,身体失去重心,一百八十多斤的身体斜向一边倒去,“哐当”一声,桶子被踢倒了,水花四溅,胖子的背狠狠的砸在亭子的水泥墙上。
看到胖子东倒西歪的样子,我正想嘲笑,突然胖子杀猪般嚎叫起来:“啊——啊——起来起来!”
我神经一紧,看到胖子的背紧紧贴在墙上,两手死死抵住墙角,似乎想挣脱什么,胖子脸色煞白,双目暴睁,脸上肌肉因为极度的恐慌扭曲在一起,不停地叫着:“拉我一把!快拉我!”
我们仨慌手慌脚的去拉扯他。当我们三个人六只手不约而同地拉住胖子身体的各个部位向外用力时,我们同时感到了一种相反的巨大的力,这使我脊梁骨一阵发凉,我们三个狐疑地对看一眼,胖子在我们身下挣扎嚎叫,恐惧使我们产生一种巨大的力量,我们咬着牙猛力一拉,胖子像反弹的皮球,噌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靠……靠。”胖子的睫毛在颤抖,眼角隐隐约约有吓出的眼泪,语不成声。瘦子和炮兵沉着脸,呆若木鸡。我看着这亭子。这时天色已晚,太阳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已经落在山背后,天空只泛出强弩之末的余晖,暗哑的铁红色笼罩在这片草坪上,亭子沉默地立着,与我们对峙。巨大的不安像黑暗吞没我们四个。
“快走吧快走吧。”我的话出口,四人已经发足,虽然一丝理智让我们故作镇定,不至于狂奔而逃,但我决不会回头。因为我害怕一回头,看见一双一直看着我的眼睛。
那天回到寝室,胖子一声不响的缩到床上,放下帐子,但我知道他没睡着,他假睡。瘦子和炮兵也是一言不发,似乎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说刚才发生的事情。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谁也不愿当那个第一个说话的人。譬如我吧,我就一直用理性来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我对自己说:“刚才只不过是胖子绊倒了,我们去扶他。没有什么外来的力量去阻止我们拉他,是胖子太重了,是他自己的重量……”但是,胖子鬼喊鬼叫什么,很反常。可是他不愿意说。
过不了多久,听见胖子的床上传来打雷一样的鼾声。他睡着了,胖子的鼾声是我们这层楼出了名的。我也不再多想,洗个澡,换身衣服,看了一会儿书,也觉得困了,就睡下了。
第二天,阳光普照。心里的负担似乎减轻不少。瘦子和炮兵趁着没课去踢足球了。胖子和我在寝室里上网。胖子似乎在网上查什么东西,不停发帖子,用qq聊天,全神贯注。胖子的女朋友一脸笑意走进来,他竟没有察觉。我正想叫胖子,他女朋友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她慢慢走到胖子身后,一把蒙住胖子的眼睛。
“啊!”胖子大叫一声,从椅子上蹦起来,两手抓住女朋友的手用力朝外一甩。女孩没料到胖子这么大反应,一个措手不及被甩得趔趄几步。
“你疯啦?!”
两个人几乎同时叫道。
女孩含着泪花。在我面前被男朋友这样对待,一定是很没面子。胖子却依然暴怒不止:“疯啦?玩什么啊?靠!”
女孩踢了胖子一脚,恨恨道:“去死吧!”转身就跑了。胖子颓然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我谨慎地走过去,小心地说:“胖子,没必要吧,怎么了?”
胖子静了半天,问我:“小李,你相信吗?”
我的心一惊。我知道他要和我说昨天那事了。
胖子声音颤抖地说:“昨天……我倒下去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捂住了我的眼……还有一只手,抓着我的脖子把我,把我往后拖……”
我觉得头晕目眩,事实就是这样,真的就是这样。我无话,许久才傻瓜般地问:“从那亭子里伸出的手?”
“你不信,你不信?……我也不信,是的,肯定不是这样的。亭子都封住了,嗬嗬,呵呵……”胖子神经质地笑起来,我看得出他内心极度的慌乱。
“可是!”胖子突然站起来,一把拉过我,一只大手啪地覆在我的脸上,“就是这样捂的!就是这样捂的!”我眼前一黑,一阵窒息,挣扎着眼睛透过胖子的指缝,看见天花板,书桌,都在晃动。“我就是这样被捂住,我从指缝间看见你们三个跑了过来拉我,你们拉不动,后来拉动了。我被捂住了眼,我只看到一丝光亮。那手,好冰啊,捂在我的脸上,好冰啊……”
“胖子!够了!停!!”我挣扎着大叫着……
胖子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对我说,这事不要告诉别人。或许这真的有什么玄机,但他会自己处理。如果真是撞鬼,也算他倒霉。“但是小李,那亭子真的古怪,你不要太接近它。”
下午我照例要去搞卫生,这次叫上的是隔壁寝室的哥们。羊毛在我们打扫的时候又跑来唧唧歪歪,批评我昨天没把桶子扫把簸箕收好,工作不负责任,要求我这次要做得更好。
“去他的吧。我是不会再去洗那亭子的。要去他自己去。”我心里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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