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度被他盯得也是渐渐起了烫,那本就随着时间流逝而发生变化的红痕变化得更快了。甚至不止红痕,寸度一点点自耳尖,一直红到了脖颈。凤须玉终于意识到不对,放下手中的汤匙抬眼看向了寸度。四目相对,寸度却是先一步开口道:“小玉儿终于看够了?”几乎是在直接告诉他已经关注他许久了。凤须玉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却是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看够。”寸度的视线登时便凌厉了起来。凤须玉心头一紧,感觉寸度马上就要站起来把他抓去酱酱酿酿了,急忙低下头抓起汤匙往嘴巴里送口汤,赞叹道:“羊肉汤好好喝哦。”他听到寸度浅浅叹了口气。不过似乎,应该是不会抓他了。凤须玉也稍稍松口气,对那件事他确实是有点怕的,怕寸度一下子又给他折腾一晚上。各处齿痕都还崭新着,倒是不必一下子又叠一层。风波、大抵算是风波过后,两双视线现下已是互不相望,房间里忽然就好似安静了下来,只留他汤匙撞在汤碗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他那微弱的吞咽与咀嚼声。凤须玉只是慢慢吃着,吃着吃着,忽然就觉得面前的汤碗好似后方阴寝殿里的小小水潭。凤须玉动作登时停了下来,怔怔望着没有了动作之后,愈发变得平静的汤水。突然,他抬眸望向寸度,发问道:“仙祖大人,阴寝殿的狱人们,是不是越往后,越是没有实质性犯了什么过错?”毕竟越是接近当今,寸度的预言能力便就越强,大有可能在那些魔物们初次害人之前就进行了阻止。那双漆黑的深眸落在了他的视线,寸度应道:“可以这么说。”又道:“小玉儿怎么想起这些?”凤须玉不自觉避开了视线,“就是,我在想,如果他们还没有犯下实质性的过错,又没有身为魔物的记忆的话,是不是有可能重新来过。”寸度好似瞬间理解了他的想法,确实如他所言,只是在内心里产生邪恶的想法并不属于犯罪,更不需要被关押起来如同罪孽深重的狱人般赎罪至此。所以在很多时候,寸度已经在事情发生的很久很久以前,就尝试了改变某些事情的发生。但,事情不总是会朝向如意的方向发展。寸度每每出现在魔物面前时,都是魔物们动手的前一瞬,在事情不可挽回的前一瞬。所以最终,寸度还是轻叹一声道:“小玉儿的顾虑很有道理,但事情没那么简单的。”甚至用不着寸度做出回答,凤须玉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他相信寸度的判断,也相信寸度在做出决定之前,一定是经过了重重考虑。多一个魔物多一个狱人对寸度没有丝毫的好处,反而,少一个魔物少一个狱人,说不定会让寸度更加轻松。这是在成为狱人之前,那最终还是成为了狱人的他们,又当如何呢?凤须玉抬头,终于肯直视寸度,脱口道:“那仙祖大人,真的会有狱人去真心忏悔赎罪吧。”闻言,寸度眉梢微挑,应道:“大抵。”“但忏悔与赎罪的,从来都不是完整的狱人。”“小玉儿,在修仙界,名字远比你想象中重要,那是一半甚至一半以上的灵魂。”“本尊剥去狱人的名字,留在你面前的,便只是半个或是更少的灵魂。”“而那部分的灵魂,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能力,甚至没有记忆,便早已与最先作恶的魔物再不相同。”“他们的忏悔是在承受过永无休止的关押,永无天日的牢狱之后,才发生在缺失了名字的灵魂,而另一半,仍在一刻不停的,叫嚣着恶意。”凤须玉愣在了原地。寸度眸底泛起一丝心疼,却还是继续道:“小玉儿,你的锦鲤朋友,也是如此。”?这或许才是阴寝殿从始至终没有释放过一个狱人的真相。凤须玉不觉低下了头,盯着面前毫无波纹的汤碗发呆。而后,在寸度的视线中,凤须玉端起汤碗大口大口喝了起来。及至汤汁稍尽,只剩大堆的羊肉与萝卜时,凤须玉放下了汤碗。“仙祖大人,以后,我们一起见证吧。”相信总会在某一天,出现一个完整的、没有丝毫偏差与犹豫的,狱人的灵魂。不管那个人,会不会是他的锦鲤朋友。寸度微怔,而后重重点下了头道:“好。”——凤须玉吃饱了,要去外头走走消消食。眼见着天色渐暗,恐怕走不出多远就会迎来彻底的黑夜,凤须玉就只是牵着寸度的手走在寝宫门前,来来回回的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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