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黄昏了,乌鸦剥开夕阳,撒下一地橘子味。
风胜孤面色凝重,眼睛间或一轮,乡亲们纷纷,作鸟兽散了。
“爹,你死得其所,却不是时候……”
他环顾左右无相亲,顾影自怜,独看花开花落。
“你毕竟还认他这个爹,他毕竟去世了,你不该用死这种字眼来形容的。”柏无忌在背后冷冷道。
“我孤独啊,没钱没朋友……”
“有时间伤感,不如多看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有颜如玉……”
“你曾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时候,我真羡慕墟子。”
“云神墟总该是你朋友,如果你嫌不够,也可以把我当朋友。”
“老师,朋友之间是平等的关系,墟子像一只高傲的蓝眼猫,我总觉得他眼神不对,在俯视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自己太矮了,敏感又自卑……”
“老师,你白天在我耳边狗叫,夜里守在我门前睡觉,你是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老子其实很想给你一个大逼兜,就怕你不抗揍。”
“好啊柏无忌,你这只老狐狸,你费尽心机,原来只是想当我爹而已,你才比我大几岁啊你?”
“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当你爹,也未尝不可……”
“真是虎落平阳,我爹尸骨未寒,你们都爬到我头上来了,呜呜呜……”风胜孤情绪失控。
“虎父无犬子,你搁这哭哭啼啼算什么本事,小病猫都比你强,强百倍。”柏无忌道。
“我该搁哪哭,难道你也怀疑我是野种?”风胜孤涕泗横流。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野种,也是有春天的,就算你是一条狗,也要立志做一条有野心的狼。”
“等我过了道德这一关,非把你打得满地找牙不可,然后在你面前大口吃肉,大碗吃酒。”
“也对,是我太心急了,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连口热屎都抢不到,怎么可能做一条吃肉的狼呢。”
“谁说狼只吃肉,谁说吃肉的才是狼,风口一旦出现,癞蛤蟆也能飞上天,届时,我吃他丫的天鹅肉去。”
“瓜娃子,你能质疑众生,还能白日做梦,真是精神可嘉,不过强身健体,努力学习才是正道。”
“正道的光,还会照亮我吗,事到如今,我只知道我像一摊烂泥,谁都能来踩我几脚。”
“那你就武装自己,让自己强大起来,你总该明白在这个世界上,知识才是最厉害的武器,你要从心里一直武装到牙齿缝里……”
“老师,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一直谨遵您的教诲,此刻我牙齿缝里还武装着去年的梅菜肉丝和昨日的韭菜呢。”
“你觉得你很幽默是吗?”
“嗯,怎么不是呢?”
“简直烂泥扶不上墙,唉,你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剑盘侠,统一规范天下的杠精与喷子……”
三年前,伏魔将军风甦与风胜孤断绝父子关系,将他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三年后,魔朝危矣,新朝当立,父亲却不幸入魔,畏罪自杀,这与世无争的地方,便彻底不待见他了。
屠魔将军最终成了恶魔,真是人间大笑话。
风胜孤内心疑惑,父亲大抵是被冤枉的,至少另有隐情,可是他不能说。
桃花源只剩两个人对他不离不弃,柏无忌和云神墟。
当风胜孤笑着说起这些的时候,那是春日的一个午后,阳光明媚而忧伤,云神墟游学归来,三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独处的时候,风胜孤就对着院子里的柏树练拳,拳拳打在陪伴了他十五年的树上,直到双手血肉模糊。
这棵柏树是他刚满月时,父亲手把手教他种下的。
人无论走到多远,飞到多高,死后灵魂总会落叶归根。
把骨灰埋在自己树下,是风家传统。人固有一死,柏树万古长青,象征着灵魂永存。
风胜孤不知为何要将怒气发泄在树上,就像他不懂为何来到这个世上,他感觉自己就是为仇恨而生的工具。
童年的记忆华丽而残缺,母亲去世以后,父子关系一直没修复好,直到彻底破裂。
最后父亲被害,二哥失踪,他却突然释怀了,并发誓要报仇。
他白天练拳,夜里练剑,紫缎包裹的蟾魂剑,他分外珍惜,这是他的宝物,也是母亲唯一的遗物。
他练的是剑盘大法,在黑暗中练习会事半功倍,如今已经练到第三级,达臻黄杨厄闰的境界,可是他连剑都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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