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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皇帝蹙了蹙眉，到底还是开口应了一句：&ldo;阿娥她父母都已过世。&rdo;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微微阖目，眉睫犹如墨画，只是神色沉郁。

&ldo;那也该有亲人、族人才是，哪有你自己抱回来养的？&rdo;泰和长公主红唇一扬，轻声嗔了一句。

皇帝心情有些不快，于是也没客气：&ldo;她亲族那一边有些难处，不能送去。再说了，难不成朕想养个孩子，还得看人脸色不成？什么叫&lso;不合规矩&rso;？皇姐也该明白，有时候，朕才是定规矩的那个人。&rdo;

泰和长公主还真没想到皇帝竟会为了郑娥这事给她这般难堪，想着自己确是小看了郑娥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那张一直巧笑倩兮的面庞也微微发怔。

泰和长公主离京数年，好容易才回来，皇帝也不想和长姐再掰扯这些伤感情的话题，他顿了顿，漫不经心的转开话题：&ldo;皇姐来得正好，朕有一事想与皇姐商量。&rdo;

泰和长公主还算是了解自家的这个弟弟‐‐他这模样，看着倒像是要做坏事啊……她生出一丝警觉来，沉吟着道：&ldo;……你先说。&rdo;

皇帝见她这般如临大敌的神色不由抬眉一笑，凑到泰和长公主耳边轻轻交代了几句。

泰和长公主听着听着便蹙了眉，忍不住打断了他，开口道：&ldo;不成！那可是母后的圣寿节，你这不是存心要叫母后不高兴吗？你想让我与你一同欺瞒母后，这可不成！&rdo;

皇帝抬眸盯住了泰和长公主：&ldo;熹元四年，皇姐下嫁张峤前，曾与朕说过&lso;算是欠你一个人情&rso;，所以朕才叫只有十岁的薛斌承了爵位……&rdo;

听到&ldo;薛斌&rdo;二字，泰和长公主脸上那张美貌骄傲的面具仿佛也显出了裂fèng‐‐那是她与靖康侯薛不言所生的长子，是她心心念念求了数年才得来的爱子，是她怀胎十月、豁出性命生下的骨肉，是她不避寒暑的教养长大的孩子。然而，她已将近七年都不曾再见过他一面，甚至不知他如今何般容貌、不知他可曾娶妻生子……

皇帝伸手越过桌案，握住泰和长公主冰冷的手掌，动之以情：&ldo;人人多道皇姐不喜薛斌，出嫁后多年不肯再见他一面。可朕却明白：人之爱子，实乃天性‐‐便是先帝那般刚毅冷峻的脾性，纯孝太子离世时亦是日数十哀，竟至咳血。皇姐宁愿辜负青春也要将薛斌教养到懂事，直到把靖康侯的爵位交到他手上，才敢安心出嫁‐‐爱子之心一至于此，朕又如何会不明白？&rdo;

他语调缓缓，颇为郑重的道，&ldo;朕视阿娥如亲女，自是想要给她最好的，替她把事情都安排妥当。此等父母爱子之情，皇姐应当明白。&rdo;

泰和长公主的被握住的手近乎痉挛一般的颤着，好一会儿，她方才回握住皇帝那只手掌，白嫩纤细的指尖凉的出奇，就像是冰雪雕出来的‐‐白得出奇、冷得出奇。然而，她的语声却依旧是极镇定的：&ldo;好，算我还你人情。这件事，便按你的法子办。&rdo;

皇帝笑了笑：&ldo;皇姐放心，此事必会叫皇姐满意。&rdo;

泰和长公主抬抬眼，沉默片刻才道：&ldo;薛斌他……&rdo;她猝然收住声音，没再接着问下去，反倒是颇为生涩的转开话题，&ldo;对了，郑娥姓郑，这事你怎的不去找二弟？&rdo;

说来也是有趣，皇帝的二哥齐王如今还是个闻名全国的鳏夫，他那位早逝的齐王妃便是姓郑。齐王爱郑氏爱得都快疯魔了，说不得就因为郑娥姓郑，还能偏爱几分。

皇帝眉间神色微不可查变了变，随口笑着应了一句道：&ldo;二哥哪有皇姐你好说话。&rdo;

泰和长公主此时心绪沉沉，自然也没注意到皇帝面上那微不可查的神色变化。她瞪了皇帝一眼，到底还是缓了神色和声调：&ldo;罢了，你就欺负我好说话罢……&rdo;

他们说了一会儿，便见着郑娥从外头跑回来。她的头发乌鸦鸦的，身上系着的是件大红色绣大朵牡丹镶白边的对襟羽缎斗篷，里头是一件樱粉色的齐胸襦裙，脚下则是踩了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都是极鲜艳娇嫩的颜色，更衬得她一身肌肤莹白如美玉，毫无瑕疵。

也不知郑娥这是从哪儿折腾回来了，便是十二月这般的寒天居然也出了一头的汗，细细的香汗缀在白皙光洁的额上，仿佛美玉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一般，叫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擦。只见她蹬着送一双小短腿，&ldo;蹬蹬蹬&rdo;的踩着羊皮靴子，像是个归巢的小燕子，又快又准的扑到了皇帝的怀里，笑盈盈的开口问道：&ldo;萧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去仙居宫啊？&rdo;正说着话，她忽而注意到边上的泰和长公主，娇嫩的小脸灿然一笑，俏生生的与泰和长公主打招呼，&ldo;长公主好。&rdo;

也不知怎地，泰和长公主还真有点手痒痒，想去掐一掐她那白嫩嫩的面颊。

皇帝见她双颊都红扑扑的，满头的汗，心里软得很，便抽了一块帕子替她拭汗，嘴上问道：&ldo;这是去哪儿了，瞧这一头的汗……&rdo;

郑娥仰起头打量皇帝神色，纤长浓密的眼睫跟着扬了起来，她乌溜溜的眸子就像是宝珠一般明亮闪烁，看人时能把人的心肠都看得软了。她绽开笑容，颊边梨涡浅浅，就像是窗边新绽开的花骨朵，甜蜜又柔软，声音也是娇娇的：&ldo;不告诉你……&rdo;说着，她便把头埋到皇帝的肩窝上，偷偷笑着，胡乱一蹭便把一头的汗都给蹭掉了。

皇帝哭笑不得，只得抱着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笑应道：&ldo;好了，马上就去仙居宫。朕去更衣，你也叫人给你换身衣裳……&rdo;

郑娥用小手搂住皇帝的脖子，撒娇似的蹭了蹭，欢欢快快的应了一声，声音脆脆的。

皇帝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把她的乌发都揉乱了，惹来郑娥不乐意的哼哼声这才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ldo;快去换衣裳！晚了可不等你。&rdo;

郑娥这才从皇帝怀里蹦下去，蹬蹬蹬的往边上换衣服的隔间去。

泰和长公主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抬眼把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颇为古怪：&ldo;真是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rdo;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有成奶爸的一天啊！

皇帝不以为耻，反倒振振有词道：&ldo;小姑娘家嘛，多宠宠也是应该的。&rdo;说着，还瞥了眼泰和长公主，&ldo;不过皇姐只有两个儿子，大约是不知道这养姑娘的事……&rdo;

泰和长公主：这死不要脸还爱给人插刀的德行，果然还是她熟悉的弟弟。

第19章齐王

皇帝果是说话算话，等郑娥换上衣服，他便带着人一同去了仙居宫。

才刚刚进了殿门，皇帝便把怀里揣着的郑娥搁了下来，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交代她：&ldo;去皇后那边站着便是了……&rdo;他自己倒是惯会装个好模样，一入殿便先与太后请安，笑着解释道，&ldo;朕今日忙昏了头，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见着皇姐都来了，这才便想起要来仙居宫给母后请个安。&rdo;

这是自己的儿子，听说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就过来了，哪里有不心疼的？太后蹙蹙眉，口上道：&ldo;这儿一群人伺候着，又有皇后她们，哪里要你过来凑热闹？再说了，再忙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哪有不用午膳的？&rdo;她顿了顿，眉梢一抬便指挥起边上的宫人，&ldo;去，叫人给你们皇帝弄些吃的来。要热的‐‐他这饿了一会儿的，该先暖一暖脾胃才是。&rdo;

虽说仙居宫里才刚用过午膳，但小厨房里却准备得十分周全，不过一会儿便把东西端上了食案，不过因着有些仓促，先时只端了青精饭、长生粥、烤鹅肉、奶汁炖鸡等几样，后头才由着传菜的宫人一一的端上来。

其中一样青精饭，虽是叫做&ldo;青精饭&rdo;可实际上却是黑色的，又名&ldo;乌米饭&rdo;。先用乌饭的树叶挤出来的汁液煮沸后用来浸透白糯米，等白米染上颜色便把&ldo;乌米&rdo;倒入特制的木具里蒸熟了，再盛出来便是了。青精饭看上去米粒分明、颜色乌黑，好似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黑水晶，实际上还是道家斋日的饵食，颇为养生，时人有一言便是‐‐&ldo;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rdo;。

皇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给饿极了，也不挑，提着筷子便用了起来，一时儿就吃了小半碗的青精饭。许皇后瞧他那模样，不由抿唇笑了笑，缓步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布菜伺候。

帝后二人本就是少年夫妻，自有默契，一个布菜一个用膳倒也融洽的很，简直是当着仙居宫里上下的人秀了一回恩爱。

至于其他几个妃嫔：谢贵妃仍旧抱病不起，没能见着；贤妃是皇帝身边伺候多年的旧人了却膝下空空，惯是个安分守己的，此时也只是低眉顺眼的垂了头，一副恭敬的模样；王昭仪前不久才吃了皇帝一通教训，此时正低调着呢，如何敢起什么心思。贤妃、王昭仪都不出声，余下的几个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还是上头的太后瞧了眼皇后，开口打趣了一声：&ldo;叫宫人来便是了，哪里要你亲自动手，惯得他！&rdo;

许皇后微微垂头，轻声应了下来，只是抿唇一笑：&ldo;做惯了，一时改不了……&rdo;说着便又转身从后头递菜的宫人手里接了一碗鱼羹，送到皇帝跟前。

皇帝握着许皇后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挠了挠，低声笑出来道：&ldo;朕也就吃得惯皇后布的菜……&rdo;

这要不是在仙居宫里，当着太后、嫔妃的面，许皇后真想在无时无刻不耍流氓的皇帝手臂上拧块肉出来。纵是如此，许皇后还是亲自给他挑了一块肥腻腻的烤羊肉，递到他跟前。

皇帝面色不变的给吃了下去。

郑娥是知道皇帝不吃肥羊肉的，忍不住悄悄扯了扯边上萧明钰的袖子，与他咬耳朵：&ldo;好奇怪啊，萧叔叔喜欢吃羊肉，可却不喜欢吃肥羊肉……&rdo;

萧明钰默默的摸了下郑娥的小脑袋，也学着她的模样小声道：&ldo;有时候口味是会变的‐‐像我，早上喜欢吃咸的、午后又喜欢吃甜的……&rdo;

郑娥歪着头瞧了萧明钰一眼，忽而颊边梨涡一显，把自己藏在袖子里的贵妃红递过去：&ldo;这个是甜的，你要吃吗？&rdo;

萧明钰瞧她那模样，一时忍俊不禁，不由得低下头在她发顶亲了亲，便是声音里头都掩不住那微微的笑意来：&ldo;你怎么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能掏出点心啊？&rdo;

郑娥眨眨眼睛，一双翦水明眸看人时，格外的认真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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