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刹那,满朝文武皆是惊愕的盯着我,不敢置信我方才之言。铮的一声,酒杯掉落在地的脆响清晰可闻。冷风拂动宴桌红绸,一眼望去,只见一片红色飘动,如碧波荡漾,如海cháo翻涌。何处传来玲玲叮叮的轻响,惊动此刻死寂。
我这番话,足以当得妖颜惑主、红颜祸水,后宫不得干政,况且我根本不是新朝帝王的后宫。然而,我偏偏就要说出这番话‐‐林大人自诩三大老臣之一、德高望重,对于帝王的诸多国政、旨意大有微词,尤其是鼓励工商之政令,直斥龙颜,丝毫不留情面。
林大人转首愤恨的瞪着我,苍苍容颜揪结,怒哼一声:&ldo;一介女流如此猖狂!陛下,理应将她废黜行宫……&rdo;
我转首望着帝王,目光清冽:&ldo;陛下,林大人相信坊间传言,有负陛下厚望;质疑陛下圣德,实乃大不敬之罪。妾身奏请陛下,林大人年迈昏庸,于朝堂政事力不从心,应免去林大人吏部尚书之职,令其归隐还乡,享受天伦之乐。&rdo;
&ldo;你‐‐你‐‐&rdo;林大人两道白眉深深拧结,浑浊双眼怒瞪着我,浑身剧颤,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霸天阙凤凰台(5)
一时之间,筵席上众臣皆是惊呆的神色,内眷们更是惊愕得合不拢双唇,或许,于她们来说,夫便是天,只有仰望,只有三从四德,何来这般猖狂、狷介?
西宁望惊得无法回神。流澈敏白须剧颤,霍然离席于御座前下跪,震怒道:&ldo;陛下开恩,林大人年事已高,一时无状。端皇后乃女流之辈,于朝政之事妄加非议,应贬黜行宫。&rdo;
群臣一齐看向年轻帝王,皆等帝王会如何应对。
帝王丝毫不看我,神色冷肃,一双精眸扫向众臣,目光深邃:&ldo;林大人德高望重、耿直忠诚,不愧为我朝臣工典范。不过,林大人质疑朕之私德,朕实在伤心……朕理当体恤老臣老迈,一时无察,这样吧,朕罚你免朝两月,在府中思过。&rdo;
林大人不敢相信帝王如此坚决,抬脸盯向御座,目光直直。
流澈敏语重心长的恳求道:&ldo;陛下开恩,陛下……&rdo;
帝王搁在御座金漆雕龙扶手上的大手一下一下的按着,状似悠闲,语声平润而冷:&ldo;流澈大人无需多言,下去吧。&rdo;
林大人摘下顶上冠饰,苍容坚决:&ldo;陛下,若陛下不准老臣奏请,就请陛下准许老臣告老还乡。&rdo;
帝王犀利的目光迫视着跪在眼前的老臣:&ldo;若林大人担心自己年迈、心有余而力不足,朕自当体恤,也不会强人所难。&rdo;
林大人惊愕的愣住,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年轻帝王,冷风掠起他花白的头发,飘荡如老柳。内监上前取走他的冠饰,他仍是惊愣的神色,直至两个侍卫搀扶起他,带他离开筵席。
流澈敏深深叩首,苍老的嗓音犹显凄惶:&ldo;陛下开恩……陛下……&rdo;
林大人在众臣眼前被带下去,步履沉重,苍凉的背影令人怆然。他扬声叫着:&ldo;妖后!妖后乱国!妖后乱国……&rdo;
众臣看着林大人离开筵席,片刻之间高官侯门变成乡间老夫,或许心有戚戚然,或许心惊胆颤,或许心中雪亮、明白了一些隐秘之事……他们肯定在想:前朝皇后僭越皇统、礼制,令吏部尚书当众受辱,帝王尚且不治其罪责,却逼得林大人辞官,如此看来,那些传言并非子虚乌有……
四下里鸦雀无声。
流澈敏横来怒气腾腾的一眼,目光严炽,语声悲壮:&ldo;陛下,前朝皇后不可留,妖后乱国啊,老车奏请陛下,将妖后斩首示众。&rdo;
帝王厚实的大手紧扣扶手,眉目间不动声色,眼梢处浮现一丝冷笑:&ldo;众卿家都知道,流澈大人乃朕之祖父,年逾古稀,身骨硬朗,却是小病小痛缠身。多年来朕未能侍奉老人家左右,有违孝道,明儿起,祖父就搬进奉天殿颐养天年,孙儿也能时常陪您老人家下下棋。&rdo;
&ldo;陛下……&rdo;流澈敏一惊,霜白鬓发颤抖如拂,&ldo;陛下孝德,老臣感佩在心……&rdo;
帝王精眸一扫,冷硬道:&ldo;兵部尚书之职暂由秦重接任,来人,祖父不胜酒力,先行护送回府。&rdo;
两个侍卫上前架起流澈敏离开宫宴。流澈敏面如死灰,向我瞟来一眼,怒火燃烧的双眼赤红无比。
宫宴静如荒野,冷风吹荡,流澈敏渐行渐远,喊声壮烈:&ldo;妖后!妖后!妖后……&rdo;
群臣俱震,垂首不语。年轻帝王,实在深不可测!所谓圣意难测即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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