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潜与汪可愤怒地咆哮,然而这个封印太邪太煞,完全克制住了两人的动作。黑洞转瞬吞噬了这一片的山脉,眼看着将他俩越拉越近。
这时不知从何处响起幽幽的叹息,“影哥哥你向来算无遗策,不是吗?”
承影警觉,左右张望,“谁在说话?”
周围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头顶的夜幕与地下的黑洞之间,只有他和顾潜、汪可三个人。
可是,这个世界上会叫他影哥哥的只有一个人,但这个人分明早死了,不是吗?
承影不确定地问,“阿五?”
那个声音轻轻笑了。承影这次听清楚了,声音是从自己的胸膛里传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他的身体本由千百个妖怪汇聚而成,胸膛处黑气游走,现出一张脸来。那张脸或许因为吞噬的作用,变化不定,时而是美的——
倘若许星辰在这里,必然会认出这个美丽的女人脸是自己神隐那三年间,离开时见到的神秘女人。
“阿五?你还活着,你变成了妖魔?”
承影惊愕极了。
阿五温柔地笑,那脸一阵扭曲,又变得极为丑陋,一张血盆大口裂至两边耳朵根,正是许星辰她们苦寻而不得的裂口人。
“是啊,影哥哥,我还活着,就是为了等待今天。”
说完她突然眨眼笑了一下,承影顿时心生不妙,只是还来不及反应,胸口处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黑雾们牵扯挣扎着纷纷想要逃离他的身体。
“不,不行!”
承影惊慌失措地大叫。他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时,怎么能失败?他竭力想要召回逃散的黑雾,这时黑洞的引力减轻了少许,顾潜抓住这个机会,金色的龙尾缠住承影的脚,将他往下拖;与此同时,汪可猛然用力跃起,天狗尖利的獠牙在暗夜中泛出冷光,咔嚓一声咬断了他的脖子!
“不,不!”
承影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躯分离,黑雾们得了自由般四下溃逃,睁大眼睛不敢置信。但其中一团黑雾没有逃走,而是温柔地覆盖住了他的口鼻,里面现出阿五的脸。
“影哥哥,我终于赢你一局棋了。”
以前时光里,两人总是爱下棋,阿五从来下不赢承影,便是承影有意相让也不行。后来,承影生出贪欲,将昔日好兄弟镇于山脉之下,又骗她以身封印。阿五后来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绝,好在琼华相助,让她得以假死离开了华夏。
她在国外隐姓埋名生活了一段时间,认识了吸血鬼里昂,并开始布下了一具棋。承影虽是算无遗策,但擅长占卜算卦的那一个人却是她。为了复仇,也为了赎罪,她不惜以容貌为代价,推算出了万年后的事情,并埋下了许星辰这步棋;为了更加保险,她甚至不惜沦入妖魔道,蛰伏至今,就为了今天这一击。
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阿五转头看向顾潜,轻声呢喃,“潜哥哥,我很抱歉。”
说完,她拖着承影仅存的元神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黑洞之中!
“不!”
承影哀嚎着,声音转瞬被黑洞吞噬了。
金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突然察觉到两道充满杀意的目光。他警觉地抬头,迎上了天狗嗜血的眼神。
“接下来,死的就是你!”
汪可猛然扑向金龙,两只洪荒巨兽在空中翻滚厮打,血肉横飞,落进地面的黑洞里。黑洞并没有随着承影的消失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大,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山脉。
老祖宗的墓穴里此时也一阵地动山摇,血色纹路不知何时爬满山麓,瞬间向着无尽的地心坍塌。许星辰也随着棺椁一起向下掉去,川宝紧紧偎依在她的身边,慌张大叫道,“好吓人哦,哪个来救下我们嘛!”
声音在洪水一般的巨响中微弱得不值一提,不知怎么却被天狗捕捉到了。
天狗耳朵一动,见不远处的封印之地正不断坍陷进地心,目眦欲裂,大叫一声星星,顾不得金龙,转头飞了过来,有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金龙身上鲜血淋漓,光芒一收变回了顾潜的样子。他身上满是伤口,狼狈不堪,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淡然气质。
黑雾已散去,天边渐渐出现鸦青色,远处有红日若隐若现。
太阳快升起了。
顾潜出神地望着青色的天空。
爹爹,娘亲,你们看到了吗?
在黑暗孤寂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想象天亮,想象着以后破除了封印,带亲人的尸骨出来晒一晒太阳,晒去那些陈年的潮气,和不灭的悲哀。
他以为这一天的到来会让自己欣喜如狂,可是很奇怪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
奇怪,真奇怪。
要是许星辰在自己身边一起看日出就好了,那他一定不会这么难过。
顾潜低头看着脚下不断旋转扩大的黑洞,昔日美丽安详的聊斋镇已经荡然无存,镇民们也都被吞了进去。
不知怎么,顾潜突然想起许星辰说过的话,她说她会努力成为一个好镇长,和他一起守护这个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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