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她去听,对方是关世清的父亲,“萼生,”声音苦涩,“我们就在楼下咖啡座,能下来谈谈吗?”
萼生答,“马上来。”这才知道欠人人情,一辈子矮半截的滋味。
拉开门,她一呆,门外的人也一呆。
半晌,对方才揶揄道:“伯母才转身,你应酬就繁忙起来了。”
萼生也冷冷说,“有什么是瞒得过你法眼的呢,老刘。”
萼生额角有一络湿发挂了下来,刘大畏替她轻轻抿上去。
在酒店房门口走廊一个幽暗的角落,两个年轻人在该刹那忘记他们的身份,忘记生活上的烦忧,互相凝望对方,两人都觉得没见过这样明亮的眼睛与无奈的神情。
刘大畏还是第一次看到打扮过的陈萼生,女装的她穿一袭雪白纱太,他一时间弄不懂是哪种料子,只觉薄如婵翼,想必是时兴款式,小小上衣打横的料子扯过来又搭过去,形成不透明屏障,束腰,腰以下是密褶长裙,要命的是裙内没有衬里,她硕健修长的腿一览无遗。
看情形她打算就这样往大庭广来之间走。
刘大畏并非土豹子,他见过更暴露的时装,但是它们不是穿在陈萼生身上,管它呢。
终于,他们两人当中不知是谁发出长长一声太息,两个身形分开一个距离。
电梯门打开,一群日本旅客兴高彩烈的向他们走来。
萼生这才想起她有约会。
忽忽乘电梯下楼,只见关伯伯望眼若穿般在等她。
“萼生,”他迎上来,“关伯母在那边,她要向你道歉。”
萼生连忙摆动双手,“这并不是谁的错,前事休提。”
坐到伯母身边,拉住她的手。
伯母一向肉珠圆玉润,此刻似瘦了三分一不止,手腕细!
“刚才我们见过专员,说世清已经写了悔过书,他们找不到证据起诉,又不放心轻易放人,通常这样做,专员暗示事情好办,这一两天内,一定有进一步消息。”关伯忙不迭向萼生报告最近消息。
萼生不住点头。
“萼生,”伯母开腔.“我错怪了你,原来你为这件事不住奔走,我都不知道,我急昏了。”
错,急不急,昏不昏,完全没关系,萼生莞尔,千错万错,当然是人家女儿的错。
关伯伯说,“有一确实的日子就好了,”他搔头皮,叹气,“但愿是这一两天。”
伯母这时才说出来龙去脉,“这边的公署,把消息告诉我们,我是吓得六神无主,即刻去找仁芝商量,仁芝二话不说,立刻订飞机票同我们赶来,真多亏她热心。”
不止订机票那么简单,她起码联络过一直争取她回归的那群人,关伯母天真有天真的好。
“等世清一出来,我们便一起回家。”
萼生连忙颔首,“是,是。”
关伯伯说:“好了,别一直诉苦了,就快雨过天清了。”可是语气中并无大大的信心。
萼生没有什么话说。
“走吧,萼生还有事要忙,”
关氏夫妻互相拉扯着站起来离去,萼生跟在后边送他们,只见他俩脚步踉跄,统共不象壮年人模样,萼生觉得十分不忍。
关伯伯还是哥尔夫球健将,一向有运动,平时身手敏捷,号称打遍温市无敌手,没想到爱儿一出事,精神压力顿时令他衰老。
萼生在百忙中有新发现:人类是这样爱惜他们的下一代,而又如此忽略他们的上一代。
她送他们上计程车。
车子驶远了,萼生还恭敬地站着不动。
“看样子你非嫁给他不可?”
萼生转过身子来,只见刘大畏恢复嘻皮笑脸,吊儿郎当,一副疲懒模样,装得那么好,老狐狸也会上当。
“你知道关世清是无辜的。”萼生悻悻说。
刘大畏沉下脸,“我只知道你才是唯一无辜的人。”
萼生拾起头来,“你想说什么?”
“你那男朋友看上去愣头愣脑,实则上满肚密圈,自他行李中搜出地图,在所有禁区范围上都打上红圈,注明详细地址,其中一处,便是和平乡,你以为那日他唯一的任务只是陪你去探访阿姨?”
“我不相信!”
“将来你总有机会亲口问他,谅他也不敢骗你。”
萼生心凉了,连阿关都利用她。
“你以为他这次东来纯粹为着陪你渡假做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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