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狮子似的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木材加工厂第二车间主任的老父亲,来到了南岗区中山路一百七
十五号那幢外观相当漂亮的乳白色的局级干部们住的大楼内,在三。二单元与
&ldo;新潮服装店&rdo;店主的老父亲也喝着酒。
半瓶&ldo;五粮液&rdo;早已被两位退了休的老工人缓斟慢饮对付光了,晓东爸又开
了一瓶。
守义爸说:&ldo;我不喝你那熊儿子的酒!&rdo;
晓东爸说:&ldo;当然不喝兔崽子的酒!我与他经济独立,这是我自己买的酒,
正宗&lso;二锅头&rso;!&rdo;
守义爸说:&ldo;对,经济独立对!你是党员,免得以后被儿子沾上个&lso;四不清
&rso;,丢党的脸!&rdo;
酒菜穿肠过,党性留心间。他们都喝到量了。
守义爸指着用花布罩起来的&ldo;伟大的女奴&rdo;,醉眼乜斜地问:&ldo;那……那是
什么?……&rdo;
晓东爸回头看了看,说:&ldo;奶奶的……&rdo;想到自己已然是在党之人,便将最
后那个不雅的字卡在牙关。
&ldo;嗯?……&rdo;
守义爸指着的手却不放下。
晓东妈赶紧从侧室走过来,接着晓东爸的话胡乱搪塞:&ldo;那呀,是晓东他奶
奶的……遗像啊。请人画的……没画完呐……&rdo;
勾得守义爸想起了守义他奶奶,心中难过,&ldo;唉&rdo;了一声,虔诚地说:&ldo;不
管画没画完,我得给你们老太太磕个头,也算给我们那老太太磕了个头……&rdo;说
着便跪。
慌得晓东爸晓东妈急忙阻止。
他怪生气的:&ldo;拦我干什么?拦我干什么?你们老太太,不就等于是我们老
太太么!……&rdo;
无奈,只得由着他性,随他恭恭敬敬地跪下,给&ldo;伟大的女奴&rdo;
磕了三个响头……
14
待重新斟满两盅酒,晓东爸擎起酒盅问:&ldo;你知道不?你那个宝贝儿子,在
整党群众会上,口口声声叫共产党是&lso;贵党&rso;!还劝咱们党修改党章,将全心全
意为人民服务改成半心半意!……&rdo;
在党了的晓东爸,对如今些个年轻人的&ldo;反党言论&rdo;心里火大着呢!正因为
常听到种种的&ldo;反党言论&rdo;,他竟不好意思对人公开自己的党员身份,包括对儿
子。仿佛这么大岁数倒入了党,如同从自由市场买了一捆削价处理的小白菜,家
里外头,他在自觉地作着&ldo;地下党员&rdo;似的。
守义爸也擎起了酒盅:&ldo;你那宝贝儿子跟我儿子一路货!你知道不?晓东他
口口声声叫咱们党&lso;老共&rso;!你,我,啊?都成了&lso;老共&rso;啦!……就因为他这
话,我才从家里憋着气出来!……&rdo;
晓东爸一口酒到了嗓子眼没咽下去,扑地喷出来,涨得脸色通红,咳嗽不止
……
一九八六年,中国依然是最政治化的国家之一。
一九八六年,无论想要从自己身上剥下政治这张&ldo;皮&rdo;或想要裹紧政治这张
&ldo;皮&rdo;的中国人,都似乎同样觉得徒劳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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