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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小皇帝说：&ldo;朕要微服出宫。&rdo;

卓凌愣了一下：&ldo;那皇后呢?&rdo;

小皇帝说：&ldo;朕很快回来。&rdo;

卓凌低头不语。

小皇帝轻声说：&ldo;朕这一辈子，还没有去过皇后的家乡呢。&rdo;

沈尚书的故乡在江南一座临水小镇上，距离延州城百余里。

镇上东西南北只有五六条街，走着走着就到了尽头。

作为镇上唯一的大夫，沈郎中的家很好打听。

去年冬天，这位年逾百岁的老人守着炉火打瞌睡，天亮之后就没了。邻居家的小伙子入京报丧，看着空荡荡的尚书府找不到沈桐书，只好回来。

乡亲们凑份子给老人办了一场简单的丧尸。

一口薄棺，小小坟包。

附近沈尚书找来石头，草草地刻上了歪歪扭扭的&ldo;沈郎中&rdo;三个字。

小皇帝站在那个简陋的墓碑前，看着纸钱的灰烬在风中飘飘摇摇，极目远望，一片江南好景。

刘总管说：&ldo;陛下，这就是皇后娘娘的养父。&rdo;

小皇帝静静看着荒草中的墓碑。

沈桐书从来不曾提起他的过去，甚至朝中也少有人知道他在江南还有一个养父。

这个人一辈子都站在风口浪尖上，活得万分谨慎，不肯给人留下一点可以利用的破绽。

小皇帝能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尚书府的门房大爷老糊涂，逢人就问他家先生是不是会江南老家了。

这座墓碑就像沈桐书一样，不动声色地伫立在夕阳中，安静地等他说话。

小皇帝说：&ldo;你们都退下吧。&rdo;

侍卫们退到外围。

小皇帝深吸一口气，撩起衣摆跪在了那座潦草的坟墓前：&ldo;小婿叶晗璋，拜见岳父大人。&rdo;

他是天子，是万民之主。

可现在，他就像世间所有的普通少年那样，跪在自己岳父坟前，弥补那些礼数不周的亏欠。

可冰冷的墓碑不会回应他的示好，仍然冷冰冰地看着他。

小皇帝轻声说：&ldo;岳父，桐书病了，病得很厉害。朕用尽了所有手段，请来了天下名医，可桐书他怨恨朕，再也不肯看朕一眼了。&rdo;

夕阳渐渐沉下去，大半天空湖水都被染成了一片赤色。

小皇帝闭上眼睛：&ldo;岳父，你是大夫，你能不能告诉朕，朕该怎么做，才能让桐书醒过来?&rdo;

可他听不到任何救赎的线索，只有风沙沙地吹动荒草，萤火虫从黑暗中升起。

小皇帝开了一坛祭酒，在黑夜中与墓碑对饮：&ldo;岳父，山楂糖很好吃。&rdo;

竹影萧萧，微风意暖。

小皇帝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恍惚中好像看见了那一袭清雅白衣，站在湖边静静地看他。

小皇帝眼中溢出泪水：&ldo;桐书，桐书你原谅朕了吗?你醒过来好不好?你看朕一眼好不好……你……你看朕一眼……&rdo;

湖边的白影摇摇头，沉默不语地看着远方天水相接的那条弧线。

小皇帝急得语无伦次，那些惹人烦恼的胡话又开始稀里糊涂往外冒，哽咽着说：&ldo;朕不能没有你……桐书……朕……朕还有国事要请桐书拿主意，桐书，桐书你看朕一眼，看朕一……&rdo;

哗啦一声响，清夜湖上溅起大片水花。

年少的皇帝醉眼朦胧，恍惚间慢慢沉入了湖底。

他做了一场梦，梦到自己回到襁褓中。

那一夜，张郄领兵造反，皇宫之中血光漫天，遍地都是刀剑厮杀之声。

他被老宫女护在怀里，不知所措地嚎啕大哭。

小皇帝不记得那场兵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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