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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第1页）

楼下这死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在这儿住了快一年了，身体好像不太好，独来独往，从来没人见过他有朋友或者是亲戚什么的来过。

这人之前没正式工作，一直各种零工干着，发传单，酒水推销之类按天结算的活儿，过得很苦。

今天一早有人发现他房间门开着，过去一看，已经死硬了，血流了一地，手里还拿着把刀。

是自杀还是他杀还不确定。

几个男生还有滋有味地讨论着，说话声音里都带着兴奋。

项西抽完一根烟就回了自己屋里，门一关坐到了chuáng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动。

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死了，这人孤身一人混得很惨，日子过得很糟糕，最后死也死得不明不白。

门外的讨论还在继续着，没有人关心这人到底碰到了什么事，只是因为平静的生活里有了可以维持一阵子的谈资。

项西突然觉得发冷。

真像自己啊。

一个人，挣扎地活着。

哪天病了伤了被人追了打了，死了半死了……谁会知道，谁会在意?

方寅的镜头也许会一直对着他，最后人们看着他的照片，唏嘘感慨着，然后翻过这一页。

不。

还有人。

应该还是有人的。

程博衍。

项西跳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拿过扔在桌上的手机拨了程博衍的电话。

&ldo;嗯?&rdo;程博衍接了电话，听声音是在走路。

&ldo;周六晚上吗?&rdo;项西问。

&ldo;是的，&rdo;程博衍说，&ldo;你要来得晚点儿也没事儿。&rdo;

&ldo;我能去。&rdo;项西说。

&ldo;那我去接你，沙县吗?&rdo;程博衍笑笑。

&ldo;不，不，&rdo;项西赶紧说，&ldo;你别接我了，我自己去就行。&rdo;

&ldo;怕你找不着地儿，&rdo;程博衍说，&ldo;那我去你住的地方接你?&rdo;

&ldo;那……行吧，&rdo;项西犹豫了一下，&ldo;我在路口等你。&rdo;

挂上电话，项西进了厕所，对着墙上的破镜子瞅了瞅自己，又换了几次表情，笑的，不笑的，严肃的，乖巧的，和蔼可亲的……

脸凑合了，反正也就那样。

身上的衣服有点儿不满意，现在天已经开始转暖，之前程博衍给他买的厚衣服都穿不了了，他就在这片的夜市上随便买了身衣服，挑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一身加起来都没到一百块。

平时就自己干个活什么的还成，要说跟程博衍的朋友一块儿吃饭，这身就有点儿难看了，主要是便宜货一眼就能看出来。

包里的那卷钱还在，因为一直很控制花销，房租又是方寅出的，所以钱没怎么减少，还多了一个月资。

他想了想，拿了五百出来，在手上点了两三遍，又拿了两张出来，又点了两遍，差不多了吧，就买一条裤子一件t恤，顶多再加件薄外套。

还有鞋……鞋之前他穿的是带毛的那种，后来换了双老头儿布鞋，又轻便又舒服，就是不好看。

他在心里算了算帐，最后没舍得再往外抽钱，够了。

&ldo;操，&rdo;他看着手里的钱，&ldo;大出血啊。&rdo;

方寅不请自来的时候，看到楼下拉着的彩条，顿时就冲着跑了上来，进门的时候太激动还差点儿摔一跤。

&ldo;看把你激动的，不说了这两天儿别上我这儿来么?&rdo;项西盘腿儿坐在chuáng上，&ldo;你真他妈敬业，给磕俩带响儿的吧。&rdo;

&ldo;我不是专门来的，真的是路过，就上来看看你情况好不好……楼下出什么事了?&rdo;方寅举着相机，&ldo;我看还有血啊。&rdo;

&ldo;死了个倒霉蛋儿，&rdo;项西说，&ldo;警察来了一趟又走了。&rdo;

&ldo;怎么死的?&rdo;方寅问。

&ldo;谁知道呢，&rdo;项西叹了口气，&ldo;谁在意啊，也就你们这些人生摄影师有兴趣吧，你拍了，有人就愿意看，你没拍，就谁都不知道，悄没声儿地混着，悄没声儿地苦着，悄没声儿就死了。&rdo;

方寅没说话，坐到了他身边，过了一会儿才看了看他：&ldo;要出去吗?&rdo;

&ldo;嗯，你别跟着我，我就出去买几件衣服。&rdo;项西说。

&ldo;我就拍你到楼下吧，&rdo;方寅拿出钱包，&ldo;先给你今天的钱，你这几天是不是得找工作了?&rdo;

&ldo;过阵儿吧，没什么劲头了。&rdo;项西低下头。

&ldo;有什么都会过去的，&rdo;方寅拍拍他的肩，&ldo;都会过去的。&rdo;

&ldo;楼下那位不就没过去么。&rdo;项西看了他一眼。

方寅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最后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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