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换你说,我听着。”陶骧微笑着,果然不亲她的嘴巴了,而是向下方去,学着她的路线,亲在她的颈窝处……陶骧看她长长的睫毛,蛾子的翅膀似的轻颤……他松了松手,揉着她的膝。忽然想起来,他问道:“还疼吗?”
静漪怔了片刻,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被他轻轻揉着膝,还是疼的,于是点了点头。
陶骧微皱眉头,又问:“有药油吗?”
“没有呢。”静漪看着他,灯光在他的发间闪烁着,几线亮晶晶的银发更是耀目。她抬手勾了他的耳朵,指尖触到他硬硬的发梢。“没要紧的……过几天就好了。”
“家里预备的一定有。明天记得要。”陶骧嘱咐道。
静漪嗯了一声。
他怎么变的这么啰嗦呢,她都快要忘了那些他总板着脸一时给不了她一句半句话的时候了……可此时就因为他啰嗦,她心是颤着的、她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心、自己的人,在他温柔而又啰嗦的关心里,一丝丝一缕缕变成一泓软水,绕在他身旁……如果真能这样,也好。
静漪就这么温柔地望着陶骧。
陶骧看她半睁着眼,目光迷离极了……不禁俯身亲她来——他的舌尖启开她的唇齿,在她唇齿间打着旋儿似的,旋出令她眩晕的漩涡来……她心底藏着的火种像被瞬间牵了出来,热力在体内肆虐,越来越压制不住……灯熄了,眼前一片黑暗,而同时却又像是点燃了焰火,黑暗中灿烂的焰火如花般绽放……她听得到那炸裂声,还有美妙的画面。
当焰火渐渐熄灭,她终于听见他低沉而粗重的叹息。
他们紧紧拥抱,久久不愿分离……
外头雨落的急,哗啦啦的雨声仿佛能冲刷掉世间的一切尘埃,也能冲刷掉人脑海中的杂念……她就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于是她低声呢喃:“别扔下我,牧之。”
……
bsp;静漪顺利地翻了个身,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挡。
整晚她不管怎么伸展,总是会碰到同床共枕的那个人,这会儿不见了……她睁眼,发现被子被掩的密密实实的,床帐也落的严丝合缝。天已然亮了,翠色帐子上绣的鸳鸯,和枕上的遥相呼应,简直听得见它们的叫声……她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的虽不久,却极熟。
“牧之?”她轻声叫道。
睡前她还硬要陶骧答应她,走的时候一定叫醒她的……他这会儿怎么不在这儿了?
“牧之?”她又叫了他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她停了片刻,几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劈开床帐便下了地。她站在地平上,举目一望,屋子里便是收拾过的样子,甚为整洁……她一阵发慌,看到搭在一旁架子上的衣服,已经给她准备好。她匆匆地抓了件衬裙套上,转身便往后面走——只需探身一瞧,果不其然这里也已经整齐如初,就连架子上她的化妆箱都摆放的规规矩矩……她换下的衣服,也已经叠好放在木盆里。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门边。
看这样子,他的确是悄然离去了。
可他怎么可以这样不告而别呢……她鼻尖泛酸。回来边穿着衣服,边想着他走之前,轻手轻脚地收拾妥当这里——定是不想吵醒她,又免她觉得尴尬……她将衣服换好,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脸上有些浮肿的自己。
她从前怎么想得到,就是不久前,她还以为自己坚强的很,怎么也不会这么离不开他……
好一会儿,静漪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些——她走出这道门,还得笑脸对着长辈呢。
有人来敲门,是冯家的丫头来送热水。
静漪问她们太太昨晚上睡的可好,答曰好的很,也是刚刚醒,正在净面更衣。她看了看时间尚早,去细细地洗过脸,薄施粉黛,顿时就容光焕发起来。连在一旁伺候她净面和收拾床铺的丫头看了都抿嘴而笑,说程小姐真好看……静漪微笑。
冯家的丫头都知书识礼,进退有据。让她想起先头伴在母亲身边的翠喜翡宝,还有乔妈她们。她以为以母亲的贞静娴雅,调教出那样的丫头不足为怪。如今看多了外祖家中的情形,便知道这些都其来有自。
“外头是不是预备好了要走了?”静漪见丫头们收拾着屋内的东西,并不像是急着收起的,问道。
“还没有呢。老爷说,用过早点再从容启程不迟。”其中一个丫头马上回答。
静漪点点头,从首饰袋里取了一对珊瑚耳环戴上。鲜红的珊瑚衬的她脸色不错,鸭蛋青色的旗袍在这阴雨天里也让人看了心情舒畅些。她抚着耳垂,推开窗子——雨已经停了,院子里的梅花经过一夜雨水洗刷,愈加硬朗多姿似的……微风轻拂,老梅新芽,样态极美。
廊下有细碎的脚步声,她定睛瞧时,是陈妈从上房出来,看见她,忙福了福,说声程小姐早。
静漪点头微笑。
陈妈回了身,将门向两旁推开,转身向内,轻声说着您留神脚下。
静漪怔了下,随即便看到外祖母从房内出来了——由丫头婆子搀扶着,颤巍巍迈步跨过门槛,大襟袄马面裙是一色石青,金线挑绣,既富丽又雅致,端的是好看……只不过病体初愈的缘故,额上双龙戏珠的勒子显得脸色越发的白,但远远一望,已知她精神甚好。
冯老夫人望过来,看到静漪看向自己是发了呆的模样,在廊下一站,对她招手示意。
静漪微笑着出了房门,过去挽了冯老夫人道:“怎么这样早就起了?”“卧床多日,再不起来活动两步,怕是这把老骨头要酥了。”冯老夫人看着静漪,很满意她气色甚好似的,微笑着,“来,跟我前头看看去……”
静漪想着外祖父昨夜醉了,此时未必起床,想让人去问问,还没开口,就听外祖母说一早冯大管家就让人进来说,老爷吩咐他们早些收拾好行装,待用过早饭,也好启程。
“这会儿怕是早饭也预备好了呢。”冯老夫人说着,带静漪一道往外走。
静漪看地上湿滑,搀了外祖母愈加小心些走着。一行听着外祖母同她说着话,一行走出了内院。
前院抄手游廊里堆了好些
皮箱。冯老夫人便说虽说从天津走的匆忙了些,老爷仿佛是早有预备,家里一些细软,尤其是他多年藏的书画,几乎一件不落地都带了出来……“不过,老爷打定主意,将来是无论如何都会还家的,这些爱物带着,现在无非是免些相思之苦罢了,回头仍物归其位。”冯老夫人叹道。
静漪微笑着,听外祖母说着这些。
“姥爷的藏品必然都是精品,这些年的心血当然舍不得。”静漪轻笑。幼年虽不懂鉴别,在冯府已经见识过许多惊世之作。在此后多年中,总觉得那段短暂的时光受益匪浅。少有人能有那般幸运的。
冯老夫人说:“又没有旁的乐子,唯有寄情书画罢了。”
这话听起来便有点凄凉,静漪心里有些许难过。待要说什么,就看到林之忓从外头进来,看到她们祖孙二人忙过来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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