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莫北的情爱能够温润她的烦躁的心,不再想到这个让她脑壳“铮铮”痛的词汇。但一不留神,它就钻出来。
她想,她怎么再同管弦求同存异?怎么做?怎么做?
邹楠这一叫,将她神思扯回来。女孩的脸上有惊慌和恐惧,不知是什么吓到她。她问:“又出什么事了?记者打电话过来,你不理就是了。”
邹楠摇摇头,她说:“老大,你上网。”
她说完,是太焦急了,就自说自话将莫向晚桌面上电脑打开,再打开ie,进入国内最有名的论坛。这里每日有几十万人乃至上百万人在线,是所有爆炸性新闻的孵化基地。
邹楠打开一张帖子,这张帖子看的人已经很多,因为标题上有大大的“曝光”两字。邹楠点进去,莫向晚看过去。
时间仿佛倒流,一切就此静止。
莫向晚又回到十六岁的年代,她穿单薄的吊带,游荡在迪厅、酒吧、游戏机房,她挤在一群妖形怪状的男男女女中间,摆出撩人的POSE,面对着傻瓜机。
那时候大家拍照用的还是傻瓜机,所以扫描到电脑里的照片,会有那么些糊,看上去好像一段从不曾经历过的梦境。
莫向晚瞪着屏幕看了好久,她将自己回溯进这段糊掉的记忆里,才找回那个已经忘记掉的一个瞬间。
照片上的女孩,染成亚麻色的头发,零零散散,贴在头皮上,像不知哪个洞里钻出来的妖精,眼睛迷离地望住方向不明的前方。簇拥在妖精身边的当然也是一群妖精,姿态各有各的放荡,或许因为酗酒、或许因为嗑药。
他们都是谁?记忆太遥远了,莫向晚想不起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她甚至想不起来照片的中心的那个女孩,就是她自己。
她那时候是那样子的吗?莫向晚仔细辨认着。这个屏幕上的这个人,亦猖亦痴亦娇,胡天胡地,放任妄为。照片只要一张就够了,把那一刻钉起来,说明那时那刻永远永远都在。
莫向晚的手和足逐渐冰凉。
帖子中写“原来娱乐圈的从业人员同样不干净”。“不干净”三个字,就是闪电,将她脑壳劈开。
这么多年,她拼命擦拭,以为可以翻身,原来只要一张照片,她就原形毕露了。
莫向晚绞紧手指头。
邹楠担心地问:“老大?”
莫向晚摆摆手:“你去吧。”
邹楠去了,还有人来,许淮敏一惊一乍跑来她身边讲:“向晚,你可以找网站查IP,这一类曝人隐私的,现在是可以起诉的。”
坏消息真的传的比什么都快,莫向晚无法叹出这口气。她说:“多谢你的好意。”
许淮敏还说:“莫北大约是有办法的。”
莫向晚忽而就笑出来:“是的,他是个好律师,这种问题交给他解决,总会有个好结果,是不是?”
她把许淮敏说得讪讪地,原本怀着的那点坏意思洒到地上,弹回一半。她讨了个没趣。那头有同事唤她,说祝副总请她去一次派出所,许淮敏正好借机体面地离开。
这令莫向晚有了舒口气的感觉,但心内还“勃勃”地跳动。
有多少惶恐,还有多少惆怅?
她决心断绝过往,奋勇向前之时,已把那些前尘往事相关的物件扔一个精光,全部随着黄浦江的滔滔江水不见了。但仍有漏网之鱼,有人能比自己更记得自己以前扎错的小辫子。
旧梦就这样被牵回来,她感觉落在深渊里头,兀自发抖。
她想要打个电话给莫北,可是看了看表,这是午饭时分,她不忍心去打搅他,或者怕打搅他。
是的,她在怕。
她怕什么?
都说无欲则刚。若在以前,恐怕还没有现今的这许多怕。
许淮敏知道了,祝贺也会知道,她们和莫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和莫北的家庭是一个圈子里的。想到这个,她就心凉,凉到昨夜的甜蜜都灰飞湮灭了。
有人拿了一杯热茶到她身边。
莫向晚抬头道谢,来人是宋谦。
宋谦的面色端和,他说:“向晚,你要休息一下。”
莫向晚给他一个笑容,还有一声“谢谢”。她领情地喝一口茶。
宋谦顺势坐到她的对面,说:“我最近也会提辞呈,这里的事情是管不了也不能管了。”
这是莫向晚预想的到的,她点点头。
“你一直做人清白,和我们有界限,也是好事。”
这是莫向晚心内的底线,她自己清楚,但宋谦居然也清楚,她不禁抬目。这是她今日要刮目相看的第二人了。
宋谦继续说:“但这件事情来的实在不巧,人倒霉喝水也会塞牙缝,就怕危机公关用到转移焦点这一招。你自己当心。”
莫向晚听宋谦这样说,她不禁要问:“他们做什么,你一直是知道的是不是?”
宋谦沉吟半晌,问她:“用不作为当作一种作为,是不是在你心里同样是犯罪?”
“管姐在这个事情上,到底有没有主动作为?”
宋谦再沉吟,他说:“人在江湖,有的事情——有的事情不是逼良为娼。你知道这行里有个词叫‘潜规则’。我至少可以肯定跟你说,管弦的酒吧没有进行过不法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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