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陆程禹就是这么过来的。
想当年,学业繁重之余难免春情勃发,他却总能清醒的找出生活里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在热恋期也不曾耽误过正事。那会儿也实在是年轻,只知道一股脑儿的往前冲,可以放弃的东西总是轻而易举的放弃,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婚姻,只是极少。婚姻,应该是一段认真爱恋后,完美而又严肃的结果,太过遥远。然而何谓认真,何谓完美,他一时之间觉得这些问题颇为高深。
谁想如今,却这样稀里糊涂的入了城。
4 不速之客(四)
离境日期在即,陆程禹将最后几天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期间抽时间陪涂苒做过一次检查。超声检查的屏幕里,那枚小豆子似乎又长大了些,旁边多了两个亮点,一上一下的,像是一双小手在不住挥舞。涂苒看着高兴,趁着陆程禹还有一天休假便拉他去见家长。
两人下了出租车,走到花园小区的大门口,陆程禹正打算往里走,谁知涂苒带着他转了个弯,穿入旁边的一条小巷。
眼前出现的是两幢外墙灰败的五层高楼房。周围,数幢老私房和筒子楼比邻而接。
灯光,人语,炊烟,使小巷里的世界在黄昏的暮霭中展现出一苍老颓败的俗世气息。
陆程禹心下诧异,问道:&ldo;你们家搬了?&rdo;
涂苒&ldo;嗯&rdo;了一声,掏出钥匙去开楼下油漆斑驳的铁门,钥匙在匙孔里转了几圈,门竟是打不开。涂苒抓着门上的栏杆使劲儿摇晃,铁门喀拉喀拉直响,陆程禹觉得她快把门给掰下来了,于是说:&ldo;让我来。&rdo;
涂苒没理会,继续摇门,&ldo;好了,&rdo;她话音未落,门&ldo;哐当&rdo;一声被推开了,&ldo;早和他们说换个好点儿的防盗门,都不愿交钱……早搬了,我上大学的时候。&rdo;
不等陆程禹说话,涂苒又问:&ldo;怎么,以为我还住以前的地方?你送我回家没有十次也有个七八次了,都没见我往这条巷子里走?我知道了,是不是等我一下车就赶紧着叫人调头呀?&rdo;
陆程禹老实承认:&ldo;我的确没注意。&rdo;
涂苒轻笑:&ldo;臭男人,薄情寡义。&rdo;
上到三楼,她正想拿钥匙开门,门却被人从里面&ldo;忽&rdo;的一下拉开,王伟荔站在当口,叉着腰嚷嚷:&ldo;回来得正好,快进来帮忙擦地,脏死了,把门窗开着通风。&rdo;
涂苒问她:&ldo;妈,怎么了?&rdo;
王伟荔嫌恶道:&ldo;还不是老太太做的好事。&rdo;她气呼呼的把门使劲顶在墙上,这才瞄见站在涂苒身后的男人,不由一愣,神色缓和了些,她扯了扯涂苒的胳膊,问道:&ldo;这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你带人回来怎么也不事先打声招呼,&rdo;说罢,尴尬的冲陆程禹笑了笑。
陆程禹心知来得不是时候,便说:&ldo;阿姨您好,我送涂苒回来,您先忙,我下次再来看您。&rdo;说完将手里的水果篮营养品递给涂苒。
王伟荔连忙点头:&ldo;小陆是吧,我记得你,那还是涂苒要考大学那会儿。你看真不巧,家里现在乱着,改天一定要来坐啊……&rdo;
涂苒早瞧见老太太正坐在另一间屋里抹眼泪呢,赶紧把陆程禹送到楼梯口,转身就进了屋。
里屋,老太太平时用的痰盂翻倒在地,地板上一摊水渍。老人家九十高寿,家里厕所用的的蹲坑不方便,就给她在睡房里搁了个痰盂,想是老人家午睡起来解手,一不小心打翻了痰盂。
王伟荔见客人也走了,又忍不住开始嘀咕:&ldo;活这么久做什么,就晓得惹麻烦,做些龌龊事……&rdo;
涂苒立即打断她:&ldo;妈,少说两句吧,老小老小,老人家不就和小孩一样吗?这有什么呢,擦干净不就完了吗?&rdo;说着她拧了拖把去擦地,一边又对老太太笑道:&ldo;外婆,没事儿,等会儿我陪您玩&039;上大人&039;,打一晚上好吧。&rdo;
王伟荔说:&ldo;那和小孩的怎么一样呢,多脏啊,臭的要死。你信不信,过几天那房里还是那个味儿。&rdo;
老太太哭红了眼睛,连声呜咽:&ldo;不中用了,不中用了,我怎么还不死,活这么久有什么用……&rdo;
王伟荔讥笑:&ldo;活着,活着受罪呗?坏事做多了,老天爷让你活着受罪呢。对,就是让你受罪呢,你看你那么多孩子,谁管你,谁来看过你,最后还是在我这儿歪着……生养那么多有屁用,都是白养的。&rdo;
老太太气得发抖,颤巍巍的站起来,开始收拾衣服,哽咽道:&ldo;我走我走,我这老不死的……死了还好些……&rdo;
&ldo;妈,&rdo;涂苒叫了一声,把王伟荔推去厨房:&ldo;做饭吧做饭吧,别把老人家气中风了,&rdo;
王伟荔哼道:&ldo;她中风?她的身体比我还好,你别不信,我肯定死在她前头。&rdo;
涂苒叹了口气,随手把厨房门带上,又跑回去把老太太手里的包裹拿下来:&ldo;外婆,您可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呀。您家闺女她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过会儿就好了,您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您是老寿星老神仙,可别往心里去。&rdo;
老太太也心知离了这地再无处可落脚,便倚了床沿坐下,止不住地抹泪。
涂苒也觉得不得劲儿,一天的好心情顿时化作乌有,早上孕检时的兴奋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可见,养孩子还真是没多大意思的,生了,养了,几十年光阴熬过去了,到头来还是落下一堆埋怨。母亲是藏不住话的人,嘴上埋怨外婆,而自己呢,是在心里悄悄的埋怨着王伟荔,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也许她还更虚伪一些,只是为了维护和平的表象。
这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都是这样凑合着过来的。
王伟荔小时候家里孩子多,她是老幺。孩子多了自然也不会被当作宝,四岁开始踮着凳子上炉灶煮饭,呛着烫着的次数远远多于吃肉喝汤的机会,五六岁开始洗床单,还有哥哥姐姐的衣物,因为他们要工作要学习,而她是家里唯一的剩余劳力。
孩子多了,经常会被遗忘,大冬天去挑水,一不小心掉进河里,冻得半死才被路人捞起来,待得送回家后大人才想起还有个她。
后来长大了,父母终于清闲下来有时间了,便想把这个老幺拴在跟前,读书当兵不让她去,她周围几个要好的朋友最后转业了要么做医生,要么当老师,只有她进了附近的工厂,四十出头的时候就被买断工龄下了岗。还好老公能干,赚了些钱,可谁又知道,这才刚过上几年好日子,枕边人便撒手人寰。
王伟荔这一生并非大起大落,却也郁郁不得志已久。她把这些往事当歌一样唱给女儿听,完后还不忘点评:&ldo;你现在的生活,可比我那时强多了,知足吧。&rdo;然而她却不明白,在涂苒的心里,也有自己的疙疙瘩瘩。
涂苒四岁那年,家里多了个弟弟,因为违反了计划生育,父亲被开除公职党籍,生活从此翻天覆地。父亲后来开始学做生意,断断续续赚了些钱,又断断续续的赔掉,直到她快上大学那几年,情况才真正好起来。
她一直总记得当初中考填自愿,王伟荔做主让她去读师范,可是她那年考了全市第二名,外国语学校在向她招手。王伟荔说:&ldo;家里就这条件,你把钱都花了,弟弟以后怎么办?再说,女孩子当老师挺好的,工作稳定,说出去也好听,我以前多想当老师啊。&rdo;
于是涂苒去读中专,住校,不常回家。
班上有成绩好的学生开始想考大学,她也受了鼓舞,不甘心毕业后呆在一所小学校里。她拼命读书,准备迎战高考。都这样了,回去还不敢说,那时候父亲摸着了做生意的门道,家里买了车搬进大房子,她才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打算说给父亲听,终于获得恩准。
可是她的数理化落下太多,所学的内容和普通高中相比难度系数不知底了几个档次,光靠自己看书效率很低。涂爸爸因为欣赏自家女儿的努力和执着,就从新华书店门口拎了个大学生回家帮女儿补课。
那时候大学生做家教是很流行这样找工作的,推辆旧自行车在大书店门口守着,怀里揣着成绩单学生证获奖证书等等,自行车扶手上架着个用硬纸盒裁剪的牌子,上书&ldo;某某大学,补习高中数理化&rdo;云云。
陆程禹正当十八九岁的光景,生得也算唇红齿白,扔在人堆里像棵刚发了新叶的小白杨一般扎眼。
当然涂爸爸没那么肤浅,他首先注意到男孩身旁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接着是他的衣着,干净朴实。啧,四周人来人往的,人手里还拽着本专业书坐在台阶上一页一页看得专注,神色泰然,颇有些身处闹市,心怀芝兰的气质。最后再看纸牌上写着的高校名,成,就他了。
涂爸爸带着家教老师出现在家门口,大男孩向涂苒伸出手说:&ldo;你好,我叫陆程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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