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英华殿位于皇宫西北角,毗邻御花园,环境清幽,平日里除了负责洒扫的太监和偶尔前来祭祀的皇室成员,少有人迹。殿宇本身并不宏大,但自有一股庄严肃穆之气。
这一日,因奉旨勘查,英华殿外围多了不少禁军守卫,气氛比平日更加凝重。林文正与钦天监监正吴大人早已在殿外等候,随行的还有几名钦天监的博士和官员。沈青禾作为提出“推断”之人,亦被允许在场观摩,但她身份所限,只能跟在队伍末尾,保持沉默。
承恩公周显虽未亲自到场,但其心腹、内务府的一名管事太监却早早候在一旁,名为“协助”,实为监视。
“林大人,吴大人,可以开始了吗?”管事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林文正点了点头,与吴监正对视一眼,率先步入英华殿。
殿内光线略显昏暗,供奉着历代先帝的牌位,香烟袅袅。吴监正带来的官员们立刻忙碌起来,取出罗盘、量天尺等物,开始测量殿内方位、记录数据,并观察殿内梁柱、地砖有无异常。
沈青禾安静地跟在后面,目光却如同最精细的篦子,扫过殿内的每一处角落。她暗中运转精神力,尝试通过星钥去感应此地的地脉能量。
初时并无特别,只觉得此地气息沉滞,比之外界似乎多了几分阴凉。但当她靠近大殿侧后方,一处被厚重帷幔半遮掩的区域时,怀中的星钥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悸动!那是一种带着排斥与阴寒的波动!
是这里!
她强忍住心中的激动,不动声色地看向那片区域。透过帷幔的缝隙,隐约可见地面似乎有一口被石板封住的井口轮廓!
“吴大人,林大人,”沈青禾适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众人听见,“民女观此处气息似有不同,不知……”
吴监正闻言,走了过来,手持罗盘仔细勘测片刻,眉头微蹙:“咦?此地磁针摆动确有些异常,比殿内他处更为紊乱。”他看向那被帷幔遮挡之处,“后面是何所在?”
管事太监脸色微变,上前一步挡在帷幔前,干笑道:“回吴大人,后面乃是殿内杂役存放清洁用具之所,并无特别。”
“既是杂物间,为何用如此厚重的帷幔遮挡?”林文正目光如电,质问道。
“这……乃是怕灰尘扬起,污了殿内清净。”管事太监强自镇定。
“打开。”林文正语气不容置疑。
“林大人,这……”
“陛下旨意,着本官与吴大人仔细勘查英华殿,莫非你这奴才,想抗旨不成?”林文正声音陡然转厉。
管事太监冷汗涔涔,不敢再阻拦,只得悻悻然让开。
两名随从上前,掀开了厚重的帷幔。后面果然并非什么杂物间,而是一处更为幽深的偏殿角落,地面正中,赫然是一口以巨大青石板严密覆盖的古井!井口边缘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符文,透着一股古老而阴森的气息。
“镇龙井!”吴监正失声低呼,他显然也读过相关记载。他快步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井口符文和封石,脸色越来越凝重。“这封石……似乎被动过!边缘有新的撬痕!”
林文正闻言,立刻上前查看,果然在青石板的边缘,发现了几处不甚明显,却绝非年深日久形成的磨损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林文正猛地看向那管事太监,目光锐利如刀。
管事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如土色:“奴才……奴才不知啊!这井……这井自前朝便已封存,从未开启过……”
“从未开启?那这新痕从何而来?!”林文正厉声喝问。
就在这时,沈青禾怀中的星钥再次传来一阵更为强烈的悸动,与此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寒刺骨的阴煞之气,正从那青石板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大人!”沈青禾忍不住出声提醒,“民女感觉……此地寒气甚重,似有……不祥之感。”
吴监正也感应到了那股异常的阴寒,他脸色发白,连连后退数步:“煞气!是地底阴煞之气外泄!林大人,此地大凶!必须立刻重新加固封印!”
情况急转直下!谁也没想到,一次普通的勘查,竟真的发现了如此惊人的秘密——镇龙井封印松动,阴煞之气外泄!
林文正当机立断:“立刻封锁英华殿!没有本官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吴大人,你速回钦天监,调集所有精通封印阵法之人,带上法器,前来加固封印!本官要立刻面圣,禀明此事!”
“是!”吴监正也知道事态严重,不敢耽搁,连忙带人离去。
林文正又看向那瘫软在地的管事太监,冷声道:“将此獠拿下,严加看管!本官要亲自审问!”
禁军上前,将那面如死灰的太监拖了下去。
整个英华殿顿时乱作一团,却又在禁军的控制下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秩序。
沈青禾站在角落,看着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井,心中波澜起伏。父亲的推断是真的!皇城之下,果然镇压着可怕的阴煞之气!而封印,不知为何松动了!
是谁动了封印?是承恩公府为了掩盖其他秘密?还是……另有其人?
她忽然想起魏王周景煜。他借给自己《堪舆纪略》,又暗示皇城下有秘,是否早就知道封印出了问题?他在这场风波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沈姑娘,”林文正安排完一切,走到沈青禾面前,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今日多亏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又一次立下大功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更有一丝深深的忧虑。沈青禾的表现,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孤女的能力范畴。
沈青禾垂下眼帘,低声道:“青禾只是秉承先父遗志,不愿见社稷有损罢了。”
林文正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此地不宜久留,我派人先送你回府。今日之事,切记保密。”
“青禾明白。”
乘坐马车离开皇宫,沈青禾回头望去,那巍峨的宫墙在夕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隐藏着无数噬人的秘密。
英华殿的井,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
更大的风暴,恐怕要来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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