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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道歉的政治学（第2页）

“因为怨念印记的本质，是被忽视的痛苦。”铸星者解释，“净化者的研究显示，创伤记忆最需要的不是‘被解决’，而是‘被听见’。当痛苦得到真诚的聆听与承认时，它的攻击性会自然减弱。而面对面的共鸣接触，比遥远的声明广播，效果强数个数量级。”

索尔维-7快速计算：“风险评估：直接接触活跃的怨念印记，可能导致接触者被负面情绪感染，即使有疫苗保护，也有7.3%的概率产生长期心理影响。”

“是的。”铸星者承认，“所以这是自愿的。但我可以提供一个安全协议：我会在仪式现场维持共鸣过滤场，将印记的情绪输出限制在可承受范围内。同时……我会亲自示范。”

“示范什么？”

“示范净化者文明的道歉。”铸星者的轮廓轻微颤动，“我不是那些决策者。我没有亲手筛选过任何文明。但我继承了那个文明的名字、技术、以及全部罪责。所以……我也会道歉。向所有被净化者伤害过的文明记忆印记道歉。”

这个提议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暮光遗民·静默之影的波动突然变得激烈：“你……你会具体提到哪些文明？”

“所有我能找到印记坐标的。”铸星者说，“包括你们的文明，暮光遗民。净化者的记录显示，四千八百年前，我们曾以‘防疫隔离’的名义，封锁了一个爆发致命瘟疫的星系。本可以援助，但我们选择了隔离观察，记录数据，看着那个文明在痛苦中消亡。因为我们认为……他们的‘求生意志参数’低于阈值，不值得拯救。”

暮光遗民的半能量体凝固了。许久，他才发出颤抖的共鸣：“我们的先祖记录……只说那是一场无法解释的宇宙瘟疫……”

“因为你们不知道隔离墙外有人看着。”铸星者的声音第一次显露出真实的痛苦，“而看着的人，在做笔记。”

会议室里，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冰冷的寒意。

“所以你的道歉……”暮光遗民低声说，“会具体说出这些细节？”

“会。”铸星者说，“时间、地点、决策过程、当时的评估数据、以及……我们冷血的理由。全部。”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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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顾言深开口：“我参加。苏念？”

“我陪你。”苏念毫不犹豫。

“新芽文明代表参加。”初叶说。

“索尔维文明派观察记录员参加。”索尔维-7说。

“暮光遗民……参加。”静默之影的波动渐渐平静，那是一种沉重的决心。

涟漪轻声说：“回声殿堂愿意提供‘记忆共鸣稳定器’，保护参与者意识。”

“疫苗网络将全程监测仪式的情感动力学数据。”网络代表说。

计划确定。

---

倒计时三小时。

一艘改装过的中型飞船载着十二名代表——包括七位星环代表和五位自愿加入的其他文明代表——离开锻炉星区，驶向静语者记忆体的原始坐标。铸星者的一艘银色小型舰在前方引航。

飞船上，苏念正在最后一次审阅道歉文稿。顾言深坐在她对面，闭着眼睛，像是在调整呼吸。

“紧张吗？”苏念轻声问。

“嗯。”顾言深睁开眼睛，“不是害怕，是……沉重。想到要面对那个孩子的记忆，告诉他‘我们选择了牺牲你’……即使那是当时的最优解，即使后来发现了被忽略的信息……依然沉重。”

“这就是责任的重置。”苏念放下文稿，“法律上有个概念叫‘象征性补偿’——有些伤害无法用物质弥补，但依然需要仪式性的承认。因为那是对受害者‘人性’的确认：你的痛苦不是无意义的，它被看见了，它改变了我们。”

顾言深握住她的手：“谢谢你陪我来。”

“战友不就是这样吗？”苏念微笑，“在最难的时刻并肩。”

飞船抵达坐标点。

前方，一片虚无的星空中，隐约能看到淡淡的蓝色光晕——那是静语者记忆体的自然显影。光晕中心，一个模糊的孩童轮廓若隐若现，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像在沉睡。

铸星者的银色舰停在旁边。他的轮廓通过投影出现在飞船对接舱：“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么，开始共鸣链接。记住：不要说你们认为‘正确’的话，说你们真实感受到的话。怨念印记能分辨真假。”

对接舱延伸出共鸣桥，与静语者光晕连接。

十二位代表走出飞船，悬浮在虚空中。他们周围是由涟漪部署的“记忆共鸣稳定器”形成的淡金色屏障，屏障外是铸星者维持的灰白色过滤场。

顾言深向前一步。他的守护者印记自主激活，散发出温和的白光。

他看着那个孩童轮廓，深吸一口气，用共鸣频率直接传递话语——不是语言，是包含全部情感与记忆的意识流：

“我是顾言深。很多年前，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在那个决定里，你的文明……被牺牲了。”

他传递了当时的星图、数据、时间压力、信息缺失的焦虑、以及最终按下按钮时指尖的颤抖。

“我后来知道，你们的科学家其实找到了可能的方法。但我们没收到完整的信息。如果我当时知道……或许会等一等。但历史没有如果。”

“所以我今天站在这里，不只是说对不起。我是想说：你的死亡，没有被遗忘。你的文明的名字，还在守护者的记忆库里。你的最后时刻说的‘晚安，妈妈’……我们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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