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极致的恐惧几乎将我淹没的刹那,一个冰冷、平板、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刮擦着冰面,在死寂的车厢里突兀地响起:
“活人上车……需送完七位乘客归家。”
声音的来源,是那个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司机。他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只有那截苍白的下巴在惨绿的光线下微微开合。
七个?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惊恐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车厢。老头、抱布包的女人、低头少年、红裙小女孩……加上司机,还有……我猛地扭头看向身边,刚才明明空着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脸色同样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一直就坐在那里。七个!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打断了我的惊骇。悬浮在空中的车子,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姿态,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窗外,是一片笼罩在无边黑暗和凄冷雨幕中的巨大废墟。断裂的巨大水泥柱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森白肋骨,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扭曲变形的钢梁在夜色里勾勒出怪诞的剪影,上面还残留着大片大片焦黑的痕迹,像永远无法愈合的丑陋伤疤。残垣断壁在雨水的冲刷下沉默地伫立,依稀还能辨认出厂房庞大而破败的骨架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浓烈的、混合着湿冷雨水也无法完全掩盖的焦糊味和铁锈的腥气。这里空旷、死寂,只有风雨穿过废墟空洞发出的呜咽,如同无数冤魂在低泣。
十年了。十年前那场震惊全城的化工厂大爆炸,夺走了数十条人命,将这片区域彻底化为焦土,成为城市地图上一个被刻意遗忘、充满禁忌的黑色污点。它甚至有一个名字——“焦土坟场”。
这里就是……第一个目的地?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要把它捏碎。送乘客归家?在这片死人堆里?
司机老王那毫无生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地指向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第一站,化工厂区。乘客:悠悠。目的地:找到妈妈。”
我的目光,连同车上所有凝固乘客的目光(如果他们真的有目光的话),都瞬间聚焦到车厢角落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身上。她似乎被这无声的注视惊动了,一直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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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绿的应急灯光勾勒出她小小的轮廓。那张脸……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瓷娃娃,却白得没有一丝活人的生气。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大得惊人,瞳孔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像两口冰冷的深井,没有任何孩童应有的光彩。她的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兔子玩偶——玩偶的耳朵烧焦了一大半,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一只纽扣眼睛摇摇欲坠,身上布满了烟熏火燎的污迹,散发着和这片废墟如出一辙的焦糊气味。
被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凝视着,一股寒气从我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叫悠悠?在这片烧死过那么多人的地方……找妈妈?
“下车。”老王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宣布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我……”我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我送她?”
司机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他只是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指了指车门外那片如同巨兽残骸般匍匐的黑暗废墟。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意味。
就在这时,一直抱着焦黑兔子玩偶的悠悠,有了动作。她那双深井般的眼睛依旧牢牢地“钉”在我脸上,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手,从玩偶后面缓缓伸了出来。小小的食指,像一截冰冷的玉笋,笔直地指向车窗外那片废墟的最深处——那里是几座几乎完全坍塌、被巨大扭曲钢梁覆盖的厂房核心区域,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
一个稚嫩、清脆,却同样没有任何温度起伏的声音,从那毫无血色的唇间飘了出来,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妈妈在那里……”声音顿了顿,那双深黑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难以名状的东西极快地掠过,“等我把爸爸也带回来。”
“轰!”
一道惨白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厚重的雨云,瞬间将整个废墟照得一片雪亮!电光石火间,那些扭曲的钢梁、焦黑的断壁、巨大的爆炸坑洞,都纤毫毕现,如同地狱敞开的伤口。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头顶轰然爆开!狂暴的音波裹挟着雨水的湿气,狠狠砸在公交车的铁皮外壳上,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
雷声的余威还在耳膜里嗡嗡震荡,车厢内惨绿色的应急灯,连同仪表盘上所有微弱的光源,在剧烈的电压波动下猛地闪烁了几下,随即彻底熄灭!
黑暗,绝对的黑暗,如同沉重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车厢!比车窗外废墟的黑暗更加浓稠、更加令人窒息。
“呃!”我倒抽一口冷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那浓烈的焦糊味和铁锈腥气,在灯光熄灭的瞬间似乎变得更加浓郁、更加具有侵略性,如同实质的冰冷粘液,疯狂地涌入我的鼻腔和口腔。
视觉被完全剥夺,听觉和嗅觉的感知却被无限放大。黑暗中,我似乎能“听”到那些凝固的乘客身上散发出的、更加阴冷的气息,如同无数块寒冰在悄然移动。一种被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凝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鳞滑过皮肤,激起一层层的战栗。
“啪嗒。”
一声轻响,如同水滴落在金属上的声音。但在这死寂的黑暗中,却清晰得如同重锤敲击在我的神经上。
是……是悠悠吗?她动了?
我僵硬地坐在冰冷的座位上,一动不敢动,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极致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四肢和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几秒钟,或者更久,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恐惧压垮时,惨绿色的应急灯猛地重新亮起!光线比之前更加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灯光亮起的瞬间,我的目光本能地、带着极度的恐惧投向车厢角落——悠悠的位置!
那件刺眼的红裙子,依旧在惨绿的光线下勾勒出一个小小的轮廓。她还坐在那里。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焦黑的兔子玩偶。姿势……似乎和灯光熄灭前一模一样?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闪电雷鸣,对她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背景板。
不,还是有细微的不同。
她那只指向废墟深处的小手,已经收了回来,重新环抱着怀里的玩偶。但她的脸……此刻正微微侧对着我。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冰封古井般的眼睛,在摇曳的绿光下,正一眨不眨地、直勾勾地“看”着我。惨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细细的、没有血色的线。
那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专注。没有孩童的天真,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冰冷的、纯粹的……等待。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又像是在无声地催促。
“下车。”司机老王那平板得如同机器合成的声音,再次冰冷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这一次,他的身体依旧没有动,甚至连下巴都没有开合,那声音仿佛是直接从车厢冰冷的空气中凝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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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到了。”他补充了一句,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时间到了?什么时间?送她“回家”的时间?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的时间?
我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那片如同巨兽尸骸般匍匐在雨夜中的化工厂废墟。断裂的水泥柱在摇曳的惨绿灯光映衬下,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焦黑的痕迹在雨水冲刷下,如同流淌的黑色血液。空气里那股混合着焦糊、铁锈和……某种更深沉、更腐朽的死亡气息,透过紧闭的车窗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缠绕着我的每一寸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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