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语是毒蛇,钻进脑子里就不肯出来,盘踞着,嘶嘶地吐着信子。“十天松快……”这四个字带着钩子,反复拉扯着他仅存的理智。右腿那死木头的沉重和僵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那低语许诺的“松快”有多么诱人。
他哆嗦着手撩起裤腿,就着窗外透进来的那点惨淡月光。小腿的皮肤颜色更深了,泛着一种毫无生气的褐黄,像是泡烂了的旧木头。指甲用力掐下去,没有任何痛感,只有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掐压硬木的钝阻感。皮肤表面,似乎……似乎还能摸到极其细微的、木头纹理一样的凸起。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没头没脑地从脸上浇下去。冰冷刺骨,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稍微压下了点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恐慌。水珠顺着他扭曲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冷水还是吓出来的汗。
不能想!绝对不能想!
那是鬼话!是邪祟!信了就没活路了!祖宗造孽……报应……这就是报应……
他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牙齿得得地打着战,把自己蜷缩起来,徒劳地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恐惧和…那悄然滋生的、可怕的念头。
这一夜,王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每一次昏昏沉沉睡去,都会立刻被噩梦攫住——有时是自己在无尽的林子里疯跑,后面的砍树声越来越近;有时是自己的腿彻底变成树根,扎进土里,动弹不得;最后总是定格在一张血淋淋的、不断滴着血的人皮,晃晃悠悠地朝自己飘来,那低语就在人皮后面嘿嘿地笑。
鸡叫头遍的时候,他几乎是解脱般地睁开了眼,眼底布满了血丝。
天光勉强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屋里依旧昏暗。他试着动了一下腿,心里猛地一沉。那木质化的僵硬感,好像……又往上蔓延了一指宽!原本只是小腿中段以下,现在似乎快要没过膝盖了!一种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喉咙。
他挣扎着爬起来,必须出去,必须看看别人怎么样了。或许……或许昨晚只是一场集体噩梦?
推开院门,清冷的晨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那股子萦绕在村子里的焦苦甜腻味,反而似乎更浓了些。
街上几乎没人。偶尔看到一个村民,也都是低着头,行色匆匆,脸色青灰,眼神躲闪,彼此间隔得老远,仿佛靠近一点就会染上瘟疫。没人说话,连狗都不叫了,整个村子像一口正在慢慢冷却、凝固的棺材。
王磊看到李老三家的院门开了一条缝,他下意识望过去。李老三的老婆正端着一盆水出来泼,眼睛肿得像桃,看到王磊,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砰地一声把门关得死响。
那声响像锤子一样砸在王磊心上。
不是梦。
他拖着越来越沉的腿,茫然地往村口方向挪。越靠近老槐树,那股腐朽甜腻的气息就越重。树下空空荡荡,只有几片扭曲发黑的落叶在地上打着旋。
但王磊的眼角猛地抽动了一下。
在老槐树虬结暴露的根部附近,那片颜色格外深暗的土地上,他看到了一小片不规则的黑褐色污渍。不大,但刺眼。
他心脏停跳了一拍,不敢细看,猛地转身,几乎是小跑着逃离——用他那只越来越不听使唤的木腿。
晌午过后,王磊正对着锅里一点糊粥发愣,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嚷和骚动,间或夹杂着一声粗暴的呵斥。
他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
跌撞着冲出门,声音是从村西头传来的。几个人围在张老四家那个矮趴趴的土坯房外头。张老四平时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娶了个外地婆娘,没两年跟人跑了,就剩他一个拉扯那病秧子老娘和才五岁的小女儿妞妞。
王磊挤过去,看到张老四被两个面色阴沉的男人反扭着胳膊按在地上。他像头发疯的困兽,嘶哑地哭喊着,额头青筋暴起,脸上糊满了泪和泥:“我没有!不是我!天杀的!谁干的!谁害我妞妞!妞妞啊!!”
村支书王大道站在一边,脸色铁青得吓人,腮帮子的肉绷得紧紧的。他手里死死攥着一团东西——一块洗得发白、印着褪色小花的棉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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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磊认得,那是妞妞夏天常穿的小褂子。
褂子的后背上,撕开了一道大口子。而那破口边缘,浸染着一大片已经发黑发硬的血污!血迹的形状,竟隐约像是……一个模糊的手掌印?
王磊的胃猛地收缩,昨晚那低语再次尖啸着穿透他的脑海。
“……鲜活的……人皮……”
周围的人群死寂,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种混合着极度恐惧、猜疑和麻木的诡异神情。没人说话,只有张老四绝望的嚎叫一声声撕裂空气。
“昨晚……昨晚还好好的……我就起夜撒泡尿的功夫……回来妞妞就不见了……就留下这……这……”张老四的声音劈裂,变成一种不成调的嗬嗬声,“窗台……窗台外面有泥印子……咱村里人的鞋底子……”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彼此脚上的鞋,又像被烙铁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王大道猛地将手里的血衣摔在地上,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搜!给我挨家挨户搜!翻遍村子也得把妞妞找出来!”
他的声音很大,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没人动。
恐惧像一层厚厚的冰,冻住了所有人的手脚和良心。搜?搜什么?怎么搜?万一搜出来……那血淋淋的……怎么办?那低语说了,要皮……妞妞不见了,留下带血的衣裳……
王磊感到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满了全身。他看见站在王大道旁边的赵屠户,眼神凶戾地扫视着人群,粗壮的手臂上,有一道新鲜的、细长的抓痕,还在隐隐渗血。李老三佝偻在人群后面,头几乎埋进胸口,整个人缩成一团,微微发抖。
王大道又吼了一声,终于有几个他的本家亲戚迟疑着动了起来,却动作迟缓,眼神飘忽,根本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这场搜索草草开始,又草草结束。一无所获。妞妞就像被这沉沉的暮色吞掉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那件带血的小花褂,像一道狰狞的伤疤,烙在了每个看到它的人心里。
夜幕再次降临,比前一天更黑,更沉。村子像个巨大的坟墓。
王磊缩在炕上,用被子死死蒙住头,但隔壁那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又响起来了,断断续续,响了一夜。这一次,似乎还夹杂着极力压抑的、类似啜泣的呜咽。
他浑身冰凉,一夜无眠。
天亮时,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屋外,目光落在隔壁那扇紧闭的破木门上。门轴下面的泥地上,似乎比别处颜色更深一点。
他死死盯着那点深色,手脚冰冷。
低语没有每晚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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