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心思重的,见张二郎沉迷裴元娘,反而放下心来。重感情好哇!就?怕二郎什?么软肋都没有,一心只?要权势,那张家两个?郎君之间,岂非如司马家这般,龙争虎斗,你?死我?活?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又该何去何从?张家起势不?久,没有那么多家底可以内耗,更?没有哪个?属下愿意在形势不?明的时候站队。故而,渐渐的,张家的幕僚们,竟也接受了内室中?裴妍的存在。偶尔在书房外碰上了,双方也都客气地行礼,没了早先的尴尬。腊月里,赵王与各地诸侯动作频仍。相应的,张家书房的烛灯就?没有熄过。除夕夜,赵王终于将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天明。这夜,张茂送走最后一个?幕僚,回到内室时,已过了三更?。昏黄的烛灯下,裴妍已然斜趴在书案上,沉沉睡了过去。许是熬夜太多,她此前圆润的脸颊,也渐渐有些消瘦。张茂叹气,早前让她回去歇着,她却不?肯,执意要留下来梳理各式信件卷宗:“赵王乃我?家头号仇敌,岂有假你?之手,而我不出力的道理?”近段时日,他与幕僚常彻夜理事。裴妍便跟着在内室作陪。说起来,这几日,她应该都没有睡过好觉吧?张茂将裴妍悬在手心的毛笔轻轻摘出,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到矮榻上,褪了鞋袜,又拿厚氅给她盖严实了。屋角的铜盆里,银丝碳不?住地往外冒着热气,熏得人暖融融的。连日的劳累让张茂亦困顿不?堪。眼看着天将放亮,他干脆不?回房了。地上垫着厚实的蜀褥,他靠着矮榻坐在地上,头搁在裴妍手边,就?像当初在闻喜的庄子上那样,不?一会亦沉沉睡了过去。裴妍自梦中?惊醒时,见到的就?是张茂熟睡的侧颜。他似乎睡得很不?踏实,眉头紧紧皱着,嘴角微微抿着,似乎梦里也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她轻轻抚上张茂的眉间,想将他的皱痕抹平,不?意喉间一痒,忍不?住咳嗽出声,倒把睡得昏沉的人搅醒了。“阿妍,又难受了?”张茂赶紧起身,利落地从吊炉上倒了杯热水,又拿案上茶壶里的凉水兑了,递给她。裴妍摇头,捂着胸口?起身。“倒不?是咳醒的,是魇到了。”“许是近日思量过多,方才竟梦到叔父来。我?与他似在太极宫里。他看到我?也不?说话,只?静静地指着那皇位摇头。”她回忆着梦境,柳眉微蹙,忐忑地道:“你?说,叔父究竟是何意思?要不?你?帮我?问问挚师叔去?他不?会是在怨我?们,为何到现在都没给他报仇吧?”张茂摇头,安抚她道:“出色的猎人除了弓马娴熟,还要沉得住气。郡公入朝多年,岂会不?懂审时度势之理?赵王已然入彀,你?我?何需心急?”何况,他莞尔:“若真?是叔父在天有灵,那定是在说,赵王坐不?长这宝座。”裴妍想想,是这个?理!不?禁心口?一松,忍不?住朝天祷告:“阿叔且再?等等,那混账东西很快就?要下去给你?赔罪了!”张茂看着念念有词的裴妍,嘴角含笑,然而这笑却不?达眼底,甚而藏了一丝隐忧——赵王不?顾众怒,欲废帝自立,如此乱臣贼子的行径,人人得而诛之。可以说,自他产生妄念起,败局已定。可是,之后呢?齐王、成都王、河间王、东海王……各个?手握重兵,哪个?是省油的灯?司马家不?缺能人,但缺贤才。这些时日他与诸侯多有交游,冷眼看去,也就?常山王与豫章王性情敦厚,堪称仁义。可惜这二人将将二十?出头,资历尚浅,排行也低,麾下人马又少?,难以服众。昏黄的烛光将张茂与裴妍的身影打在内室的屏风上,影影绰绰,互有纠缠。张茂望着屏风上的千里江山,剑眉微蹙。钜鹿郡公怕不?是说,诸侯觎鼎,兄弟阋墙,晋祚将断,国之将亡?他后背一凉,握住裴妍的手亦跟着紧了紧。……是日,张茂作为平西将军,不?过歇了两个?时辰,便早早起身入宫,被迫赶赴这场荒诞的盛会。裴妍虽不?得去,但从这几日张家细针密缕搜集的情报来看,也能描摹个?大概。先是天子下禅让诏书,尚书令满奋持节,仆射崔随为副,捧着皇帝的玉玺、印绶请赵王继位。赵王假惺惺地推辞。早就?安排好的宗室诸王、满朝文武再?三劝进。赵王才“不?得不?受”,登上太极殿,正式称帝。至于那位退了位的傻皇帝,则被尊为太上皇,连带着羊皇后,远远打发去了金庸城(赵王将之改名为永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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