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罪碑?星殒之河?顾如玖记下了这两个名字。看来外面那面诡异的残碑和这条神奇的暗河,都大有来历。
“老夫……”那苍老意念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界定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此地的……一个守墓人罢了。为那些陨落的星辰,为那些战死的英魂,也为……那段被刻意遗忘的罪孽,守墓。”
守墓人?顾如玖心中骇浪翻涌。为星辰守墓?为英魂守墓?为罪孽守墓?这需要何等漫长的岁月和强大的力量?
“您……守了多久?”她忍不住问道。
“多久?”那意念似乎笑了笑,充满了无尽的苍凉,“久到……外面的宗门更迭换代,久到……所谓的‘星噬’之力再度现世……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时间。”
他知道星噬之力!顾如玖心脏猛地一跳!而且听其语气,似乎对星噬之力极为了解,甚至……带着一种深深的厌恶与痛恨?
“前辈知道星噬之力?那究竟是什么?与外面的那些暗金骸骨……”她急切地追问,这或许关系到学院目前的危机,也关系到她自身的处境。
“暗金骸骨?”守墓人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那是冰冷刺骨的杀意与鄙夷,“不过是‘噬星族’最低等的爪牙,依靠吞噬星辰残骸而生的寄生虫罢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那些背叛了星空、投靠了虚无的叛徒!”
噬星族!叛徒!
信息量巨大,冲击着顾如玖的认知。她隐约感觉,自己正在触及三百年前那场浩劫,甚至更为久远的远古秘辛的核心!
“那星噬之力……”
“星噬,并非一种力量,而是一种……污染,一种诅咒。”守墓人的意念变得沉重起来,“源自那些叛徒从虚无中带回的‘种子’,它能污染星魂,扭曲心智,将生灵转化为只知吞噬同族、壮大自身的怪物。当年的灵月……唉……”
他提到了灵月公主!语气中充满了复杂的惋惜与痛心。
“灵月公主她……与这星噬之力有关?”顾如玖忍不住问道,想起了南宫月儿眉心的逆鳞和南风镜体内的蛟珠。
守墓人沉默了片刻,意念中充满了哀伤:“灵月那孩子……是受害者,也是……试图扭转局面的勇敢者。她发现了那些叛徒的阴谋,试图以自身血脉和星蛟秘术反向封印甚至净化星噬的源头,可惜……功亏一篑,反而……唉,具体情形,老夫被困于此,亦知之不详。只知她最终斩裂自身逆鳞,布下了后手……”
果然!灵月公主并非制造灾难的元凶,而是那个在末日降临之时,试图力挽狂澜、阻止灾难蔓延的人!南风镜和南宫月儿,就是她在绝望中留下的、承载着最后希望的火种!
“那外面的镇罪碑,镇压的就是那些噬星族的骸骨?”顾如玖压下心中的激荡,继续追问。
“镇罪碑镇压的,是罪孽本身,是那段不容于世的血腥历史,也是……通往更深层‘罪渊’的唯一入口。”守墓人的意念变得更加低沉,透出一股无比的凝重与忌惮,“那些游荡的骸骨,不过是昔日大战中沾染了罪孽的碎屑,被碑文力量吸引,徘徊不去。真正的恐怖源头,被以巨大代价封印在罪渊之下。一旦封印有所松动,让里面的东西出来,整个北境,乃至这片星域,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顾如玖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她万万没想到,昊天学院这看似平静的根基之下,竟然埋藏着如此关乎整个星域存亡的恐怖秘密!
“那前辈您……”她看向那仿佛与岩石融为一体的身影,心中已然有了猜测。
“老夫残存的力量,十之八九都已用于维系镇罪碑核心封印不灭,早已与这片土地、这条星脉之河融为一体,无法离开半步。”守墓人的意念透出一股深深的、历经了无尽孤寂守护的无奈,“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外面的封印正在因岁月流逝和某些人为破坏而逐渐松动,那些背叛了星族荣耀的噬星族爪牙又开始在黑暗中活跃……甚至,你们昊天学院内部,也早已被他们的力量悄然渗透……”
学院内部已被渗透!这与她之前遭遇的围杀、以及对于幕后黑手身份的猜测不谋而合!
“孩子,”守墓人的意念忽然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恳求,“你身负世间罕见的极致净化之力,又能在此危急之时踏入这片遗忘之地,或许是星魂冥冥之中的指引……老夫残躯已难有作为,唯能在此枯守,恳请你,若有余力,查明学院内部潜伏的叛徒,寻回加固甚至修复镇罪碑封印之法!绝不能让罪渊之下的那些东西苏醒过来!”
顾如玖心中剧震。这个托付而来的责任太过重大,关乎的是一域乃至更多生灵的存亡,远超她如今的能力和处境所能承受的范围。
她下意识地想要退缩,这浑水远比她想象的更深更危险。
但当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具枯坐了不知多少万古岁月、独自守护着足以颠覆世界的恐怖秘密、已然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的苍老背影,感受到那意念中深藏的疲惫与近乎绝望的恳切;想到外面那些因星噬之力重现而惶惶不安的无辜同门;想到南风镜和南宫月儿身上那自出生起便背负的、源自灵月公主的沉重命运;想到师父刘伯温看似随意却暗含深意的回护,大师兄容澈沉默却坚实的支持……
她发现自己站在命运的岔路口,竟无法轻易说出拒绝的话语。
“晚辈……实力低微,前途未卜,但既知此事,必当竭尽所能,尽力而为。”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目光变得坚定,对着那苍老的背影郑重许下承诺。
“好……好……”守墓人的意念中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欣慰与如释重负,仿佛等待了无尽岁月,终于看到了一线微光。随即,一道微弱却纯净无比的星辉自他那仿佛石化了的体内分离而出,于空中缓缓凝聚,最终化作一枚造型古朴、表面流淌着玄奥星辰纹路的令牌,缓缓飞向顾如玖。
“这是‘星钥’,蕴含着星脉之河的一丝本源,能助你一定程度上感知和调动外部镇罪碑的力量,或许能在关键时刻护你一二……也是……日后若有必要,再次进入此地的一次性凭证。力量有限,慎用……”
顾如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枚悬浮于空的令牌。令牌入手温凉,并非金属的冰冷,而是一种如同握住了一小片星空的奇异触感,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星辰之力与那份守护了万古的沉重责任。
“你的伤势不轻,在此调息片刻吧。星殒之河的能量,对你的恢复有好处……”守墓人的意念逐渐变得微弱下去,仿佛风中残烛,似乎刚才的凝形现影和凝聚星钥,消耗了他本已所剩无几的巨大能量,那岩石上的背影在星辉映照下,显得更加佝偻、苍老,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化为顽石。“时间不多了,他们……快要找到这里了……”
顾如玖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指的不仅是那些在黑狱外追杀她的金丹修士和影卫,甚至可能包括学院内部那些隐藏更深、地位更高的窥探者和叛徒。
她不再多言,怀着复杂的心情,对着那仿佛亘古不变的苍老背影深深一礼,然后立刻盘膝坐在清澈的星辉河岸边,摒弃所有杂念,全力运转《药王经》功法。
周身毛孔舒张,如同久旱逢甘霖般,贪婪地吸收着此地精纯而温和的星辰之力。那蕴含着勃勃生机的能量涌入体内,与她自身的金莲业火奇异地交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疗愈着她严重的伤势,恢复着几近枯竭的力量。
星辉如同最温柔纯净的纱幔,轻柔地包裹着她的身躯。在这股浩瀚而温和的力量滋养下,她体内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深可见骨的创口迅速愈合,枯竭的经脉和丹田被精纯的星辰灵力迅速补充、充盈,甚至连之前因记忆碎片冲击而刺痛的神识,都在这安宁的氛围中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与抚平。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感觉周身伤势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状态甚至比进入黑狱之前更显圆融通透,灵力也更加凝练精纯。而另一边,守墓人的气息已经微弱到近乎彻底消失,仿佛真的已经化为了这块巨岩、这条星河的一部分,再也难以分辨。
她知道,自己停留的每一刻都可能增加暴露此地的风险,是时候离开了。
她再次起身,对着那仿佛亘古长存的苍老背影恭敬而郑重地行了一礼,然后握紧了手中那枚温凉的星钥,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责任与力量。目光则投向这条星辰之河流淌而来的方向,通道的另一端。那里的黑暗深处,似乎还有别的出口,通向未知的地域。
沿着星辰之力流淌的通道谨慎前行,果然没走多远,便在河岸一侧发现了一道蜿蜒向上的、同样由那种黑色金属铸造的阶梯。阶梯尽头,严丝合缝地嵌着一扇覆盖着苔藓和藤蔓、极其隐蔽的厚重石门。
她凝神倾听片刻,确认门外并无异常,这才小心翼翼地运转灵力,缓缓推开那扇沉重的石门。
一道天光伴随着草木的清新气息涌入。石门之外,竟然直接通往昊天学院后山一处人迹罕至、林木异常茂密的偏僻山林,远处山峦起伏间,甚至能隐约看到学院主峰讲堂那熟悉的轮廓。
她成功脱困了!
然而,还没等她因脱困而稍稍松一口气,怀中那枚紧握的星钥忽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一道急促而虚弱的意念如同跨越空间般,直接传入她的脑海:
“快走!他们动用了‘搜天镜’,已经锁定了这片区域的气息!向西三里,有一处上古废弃的传送阵,或可一用!”
是守墓人!他竟不惜消耗最后残存的力量,跨越空间向她示警!
顾如玖脸色骤然一变,心知此刻危机并未解除,反而可能更加凶险。她毫不犹豫,刚刚恢复的力量全力爆发,身形瞬间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撕开茂密的林叶,向着西面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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