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些窃窃私语隐秘地流进歌舞升平的中原,说北边怎么怎么苦,怎么怎么艰难,饥不择食。但很快被朝廷辟谣了,定性那些都是居心叵测的危言耸听,不准议论,否则定罪严惩。现实中世界都挺光明的,一片太平无战事,纵有战事也多胜捷。
书写历史的人和亲历过那段历史的人,我选择相信后者。为公做事这么些年,对于真相的篡改、制定,纸面漂亮数据的编写,该怎么搞花活,简直再心知肚明不过了。
蒙憨子没有在这些信息上骗我的动机。
事实上,因为他暴戾、阴郁、难相处,除了他的妻妾,少有人愿意接近他的,更勿论花这么长时间听他逼逼赖赖诉苦了。
像是找到了倒垃圾的倾倒口,我们坐在高高的树叉上,掩隐在浓郁的枝叶中,一个长篇大论地絮絮叨叨,一个安静地倾听,时不时赞两句附和,聊了很久很久。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他们都愿意听你的了,你人确实不错,让人很舒坦。”吐出沉郁的浊气,如释重负。
“哦?”
我包容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仍然最大限度收拢自身的气场,纯聆听姿态,放大对方的舒适空间。
老兵吊儿郎当地叼着根墨绿的松针,灵活地在树叉间穿梭来穿梭去,骁悍如同原始的长臂猿,各种翻转、腾悬,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二狗,你也来试试这个动作。”
用臂膀的力量把整个人体甩起来,飞到空中三百六十度滚翻,坠落时重新抓住树枝,来回晃荡。
我勇敢地尝试了下,没吊住,面朝下砰地砸在了校场的沙土地上,声响那叫一个实心。
草。
蒙憨子阴阳怪气:“哟,爷们儿这是吊得要日地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度炫耀地耍了个花活,做出个酷炫的高难度动作,跳下树,走了。
呸呸地吐出松针,含糊不清地清理牙齿:“我要是你,就在背后多长出双眼睛来。”
“什么?……”
“官老爷从背后瞧你的眼神忒阴。”
远去的声音飘忽地说。
“他现在还盯着你呢。”
第463章
我决定再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虽然咱一向鸡贼得很,风往哪吹咱麻溜地往哪边倒,但是万一呢?谁能保证自己永远判断正确局势,不站错队呢?
以前我是地方上的,倘若斗输了,东家垮台了,大不了我跑到别的县、州、府去混就是了。狡兔三窟,打点了那些多关系,挖了那么多兔子洞,谁怕谁啊。
但现在不行了,或者说,不够了。
升职到帝都官场打工了,如果,我是说如果,假设最糟糕的情况,出于某些缘由,我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人家要整咱,给咱扣黑、贪、恶、坏、淫……种种帽子,查抄家产,下狱宰割,那么往地方上跑绝对不够。
农耕社会,君主制封建皇朝,由上而下的权力结构,中央一纸政令派下,你跑到天涯海角,只要还在国内,早晚都会被各地衙门抓回来。
京城得罪人了,不能往地方跑,得往更外面跑,也就是其它国家。
我想打拐,不止是小范围内的打拐。
我想做的事情太过轻浮烂漫,未来大概率会惹到很多人。上苍保佑我一切顺利,不负这身制服,亦不用出逃辽国。
蒙厉悔描绘的钟鼎人祭忒惊悚了。
“我看到你掉下来了。”必须巴结好,才能借势的大领导,关心地问,“不疼么?”
他跟张龙赵虎絮絮地聊天,来回地巡视,认真地指点衙役,负责地操练着数千人的官兵部队。
阵法模块严整,劈砍呼喝震天,尘沙飞扬迷离。暴力机关的武官统领,带领着心腹部下,尽忠职守地将国之利刃,最高司法重器,磨砺得更锃亮寒冷、无可匹敌。
“哎嘿,”八百年不变的谄媚嘴脸,纯熟地溜须拍马,“这段时日承蒙大人抬爱指教,卑职武功精进不少,越铜皮铁骨,皮糙肉厚了。”
摔那下儿也就骨头震了震,屁事没有,爷血条可厚了。
武官将鹿皮酒囊递了过来。
“喝一口。”
塞子是拧开着的,他刚刚还在喝。
“……”
我没动。
猫头微歪了歪。
“怎么,嫌脏?”
那边张龙、赵虎停止了聊天,慢慢靠近过来。先看了眼上级高官,神情莫名,又转向我。
一众上司的视线凝聚着,无形地压迫威逼,看我接不接,喝不喝。
“哪儿的话呢大人,属下这不是怕膈应了您么?”我恭顺地接过酒囊,豪爽地灌了一大口,想着什么时候找空隙出去,弄点牙粉刷牙,漱漱口。
“再喝一口。”
僵了僵,低眉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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