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就将她们带到此处,指着那些屏风后头的竹编垂帘小声道:“两位爷这里请,小的退下了。”余舒多看两眼这些大理石屏风上天然勾勒的山水景象,脚下跟着姜嬅拨帘入内。屏风帘帐后,与余舒想象中大不相同:没有赌桌赌墙,不见晴雨时表,三面各设茶座,收拾的窗明几净,墙壁上挂着水墨丹青,地上丹顶香炉,袅袅熏白,不像是赌易的地方,倒像是文人茶会。在座约有二十五六人,还有几个空,姜嬅与余舒拣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余舒这才看清,这茶桌上摆有纸墨,几样简单卜算工具,签筒、算盘、八卦罗盘,还有三只一般大小的空盅,不知做什么用的。坐在邻桌的一个穿红褂子的小老头看她们两个年轻人,便捧着茶杯,笑眯眯地搭话:“两位后生来的刚好,上面赌完一局,庄家进后头算筹去了,不一会儿就出来。”余舒点点头,姜嬅饶有兴致地问道:“在下初来宝地,不懂得行当,请老先生说说这里怎么个赌法?”“呵呵,好说好说,后生不必担心,这崔家赌坊一日换一个赌法,今儿赌的容易些,有个名头,是叫——猜瓮。”“何谓瓮猜?”“看到桌子上摆的三个盅没有,这就是‘瓮’,咱们这是叫‘明瓮’。上一局命题是果子,有苹果、香梨、李子、核桃等一十二种,庄家有十二只‘暗瓮’,客人们看不到的。开局之时,庄家先选三只‘暗瓮’。”“客人们下注,凡下一两注,可以挪动一次‘暗瓮’,替换下庄家所选的三个之一,往后每挪一次,则添银一两。到最后,无人下注,则买定离手。再来就凭本事了,客人们各使手段,猜了那‘翁底’,记在纸上,放进桌上个人‘明瓮’里头,不动。”“全离手后,庄家手里三个‘暗瓮’,赌客们手里三个‘明瓮’,最后,庄家开了‘暗瓮’,再看客人们手里‘明瓮’——”“中了一个可得一厘彩头,中了两个可得一成彩头,倘若是三个全中,啧啧,那就是十成的彩头,不只包揽全场,还能得了庄家手里那十二只‘暗瓮’,要知道,这暗瓮里的命题,全是真金白银熔的呀。”余舒听了这赌法,就笑了,这“猜瓮”分明就是手动简易版的老虎机,赌的是个概率。十二只暗瓮,每一只出现的几率是十二分之一,到最后三个瓮全部猜中的几率,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反之,庄家亏本的几率,也小到不计。“你听懂了吗?”姜嬅询问余舒。“…大概懂了。”余舒回答慢了半拍,心里默算了一下概率。姜嬅却笑话道:“不懂也不要紧,看我赌就是。”余舒颇感意外,她原本以为姜嬅带着她来赌易,是要她这个易师给出主意的,怎么这会儿听着,自己就是个摆设。可是她没听薛睿说这春葳郡主也学过易呀?姜嬅又扭头和隔壁那小老头说话,询问这家赌坊其他赌法。这个时候,西头一扇小门开了,先从里头走出四个男童,随后才是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人,穿着黑布衫子,外罩一件长纱。“庄家出来了。”余舒听到那小老头说话,转头看过去,愣了一下。这人不是……在座的客人不少,那黑衣服的庄家一时没有留意多了几个新来的客人,站到了一张长桌前头,拱手向众人道:“各位久等了,同样先说说规矩……”姜嬅发现余舒脸色不对,隔着桌子捅了捅她:“你怎么了?”余舒犹豫了一下,探过半个身子,低声告诉她:“这庄家是崔家一位小姐,名叫崔芯。”余舒虽然只在芙蓉君子宴上见过崔芯一面,但对这个号称是纪星璇生前的好姐妹,和息雯郡主狼狈为奸,敢往她身上扣屎盆的崔家小姐,印象不可谓不深。哦,还有她那个欠了她巴掌的妹妹,崔芸。这难道就是冤家路窄吗?“崔家,十二府?”“嗯。”姜嬅古怪道:“世家小姐,怎么跑到赌坊底下来坐庄了。”余舒目中思索,没有说话。崔芯全然不知底下有人认出了她,讲完了规矩,拍拍手,身后四个男童,才将手上托盘中的十二只“暗瓮”,一一摆在长桌上。“这一局的命题,是十二生肖,暗瓮里有十二件金打的肖像,每一件都是四两真金,咱们规矩不变,若有人能赌中三只暗瓮,这一套金像,就归其所有了。”一两烂黄金,十两雪花银,这一套物件儿少说值个五百两,手笔阔绰。余舒折算着,她身为五品易官,一个月的俸禄不过也才五十两罢了。难怪那么多易客爱来赌坊,赌徒凭的是老千和运气,他们却多了些手段,敢赢上一局,就不愁吃喝了。“有点儿门道,”姜嬅轻拍着座椅扶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余舒承认她也有点心痒痒了,水晶石是赚了大钱,但都压在裴敬手上,一笔没有支取呢。城北的大宅子是修好了,但花鸟鱼石、风水摆设,样样都缺,还得上供人院买几个武功高强的卫士,哪里都缺钱啊!这么想着,她伸手摸向腰间,下一刻,嘴角就僵住了——大爷的,出门换了件衣裳,钱袋忘拿了。姜嬅全然不知余舒心中纠结,两眼盯着庄家从十二只暗瓮里挑选了三只摆在台面上,圈套崔芯认出了余舒,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思及她这两日会亲自待在大赌坊坐镇的缘故,归根结底还是这位女算子的“功劳”。乾元大街上有一家聚宝斋,最近在出售一种名为水晶的风水挂件,据说这种罕见的宝石,经过女算子的调养,有了与众不同的奇效,当中就有一种黄颜色的水晶石,贴身佩带,可以予人财运,所以随便一小块,就能卖出上百两银子的高价。本来这水晶石的买卖,和他们大赌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坏就坏在,有那些心思活泛的买主,买了那黄水晶,扭头就到他们大赌坊来赌易了。一日下来,十局九中,一连三天,赌走上万两,他们这间大赌坊一个月的营生就亏没了。敢这样多来几次,他们就要关门大吉了。赌坊的管事战战兢兢地将这件事禀报上去,崔二老爷意识到事态严重,说通了老太爷,于是隔天,崔芯就被派来镇场子了。要说为什么会派了崔芯过来,这就要提及崔世家的不传之秘——灵言术。既然不能将戴着黄水晶的客人赶出去,那就只有遏制那玩意儿起不了作用,别人或许做不到,但能读懂人心的崔芯却可以。就好比这一轮的猜瓮,崔芯先从装了十二生肖的暗瓮中选出三只,有客人下注,上前来挑选替换,她只需观听人言,便能得知对方想要或是不想要哪一种肖像。如果这位客人是戴了黄水晶的,那么她只要保证,在买定离手的时候,台面上的三只暗瓮里,至少有一只里面装着这位客人不想要的肖像。你问她身为庄家又不能挪动暗瓮,怎么保证?开玩笑。哪一家赌坊里没老千的。这十二只暗瓮,都做有记号,这三楼在座的客人里,就有一个是他们赌坊的人手假扮的,开局的时候,看她眼色下注挪动暗瓮就是了。崔芯昨儿起就在了,以此对策,顺顺当当地打发走了两个戴着黄水晶来浑水摸鱼的赌客,叫他们输了个血本无归。今天那两个人倒是识相地没有再来,她以为能安生一天呢。谁想余舒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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