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刘德愿
太始年间,豫州刺史刘德愿奉命镇守寿阳。时局动荡,边境不宁,这位彭城来的将军住进刺史府后院,总觉此处过于僻静。那晚月暗星稀,他正对烛批阅公文,忽听得门扉轻响。
门原虚掩着,此刻缓缓推开一掌宽的空隙。刘德愿抬头,浑身血液骤然一冷——门缝里卡着一颗人头。
确是人头,男子相貌,发髻松散,面庞圆胖。那头颅不进不退,就那样卡在门缝间,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屋内。刘德愿征战多年,此刻竟动弹不得。人头看了约莫三次呼吸的时间,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门扉轻轻合上,仿佛从未开过。
“来人!”刘德愿猛然起身,亲兵持火把冲入。众人搜遍庭院每个角落,连假山石缝都查了,一无所获。
老管家压低声音:“将军,此院……前朝时有官员在此自尽。”
刘德愿挥手屏退左右,独坐灯下。他想起月前那桩事。寿阳富商李裕私贩军粮,被他查获。李裕跪地哭求,愿献半数家产,他只冷笑:“边境将士饿着肚子,你倒囤粮牟利?”三日后,李裕被斩首示众。据说行刑前,李裕圆胖的脸扭曲着,发誓做鬼也不放过他。
难道真是冤魂索命?刘德愿摇头,他平生不信这些。
接下来半月,人头又现三次。有时在深夜,有时在黄昏,总在门将闭未闭时出现,总是那张圆胖的脸,总是无声的凝视。府中渐起流言,都说将军被厉鬼缠上了。
副将周挺私下进言:“将军,不如请僧道作法?”
刘德愿沉默良久。他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忽然问:“李裕的家人,如何安置了?”
周挺一愣:“按律,家产充公,妻儿发配边关。不过……”他迟疑道,“其母年逾七十,途中病故了。”
刘德愿背着手,月光照亮他半张脸。那夜他做了个梦,梦见无数张圆胖的脸在黑暗中浮沉,每张脸都在问:“将军,我罪至死否?”
次日,刘德愿重新调阅卷宗,发现疑点:李裕私贩军粮不假,但账簿显示,其中三成粮食最终流向了受灾的村落。再查,才发现是县官为谋政绩,隐瞒灾情,李裕无奈私运粮食救命,却不敢明言得罪上官。
“为何不早说!”刘德愿拍案而起,随即颓然坐下。是啊,当时自己雷厉风行,何曾给过人申辩的机会?
他下令为李裕之母修墓立碑,又从自己俸禄中拨钱安置其家小。说来也怪,自那以后,人头再未出现。
半年后,朝局剧变。新帝登基,清洗旧臣。有人举报刘德愿“滥杀无辜,民怨沸腾”,指的正是李裕一案。虽经查证,李裕之事确有隐情,但刘德愿其他政敌趁机发难,翻出他多年为官种种铁腕旧事。
刑场那日,寒风凛冽。刘德愿忽然想起门缝里那张圆胖的脸,此刻终于明白——那或许不是索命的冤魂,而是敲门的良心。
刀落之前,他轻声说:“原来你一直在等我看见你。”
世人常惧鬼神夜叩,却不知最该敬畏的,是那些被我们辜负的生灵最后的凝视。刘德愿将军的故事提醒我们:所谓因果,未必是玄妙的天理,而是我们每一个选择所必然激起的回响。真正的勇者,不仅能在战场上无畏,更能在夜深人静时,敢于正视自己心中那扇被叩响的门。当正义蒙尘时,不妨自问:我们害怕的,究竟是门外的鬼魂,还是门内那个曾经闭目塞听的自己?
2、柳元景
大明八年,少帝即位,朝局暗流涌动。骠骑大将军柳元景那日从宫中议事回来,心头像压着块石头。新帝年幼,几位辅政大臣表面和气,私下却较着劲。他这位手握兵权的老将,不知不觉已站在了旋涡边缘。
车驾回到府邸,柳元景吩咐仆役:“把车好好洗洗,车辕卸下来晾晒。”这几日雨水多,辕木有些受潮。他想着,该收拾的都得收拾妥当,就像这朝堂之事,该打点的也得提前打点。
几个仆人麻利地在庭院中忙碌起来。水声哗哗,刷子擦过车身的声响规律而清晰。柳元景站在廊下看着,忽然觉得这寻常家务竟让他心静了些许。车辕被卸下,斜靠在院中的石墩上,檀木的纹理在午后的阳光下,清晰可见。
就在此时,一阵怪风毫无征兆地刮了起来。
那不是寻常的风——它像是从极远处直冲而来,越过院墙,不偏不倚,正对着中门猛扑而入。院中晾晒的衣物被卷得翻飞,树叶打着旋儿。更奇的是,这风进了院子,竟不停歇,直冲着那辆刚洗净的马车而去。
柳元景眯起眼。他看到风像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拍在车厢上。车身猛地一晃,轮子咯吱作响。紧接着,那风像是找到了目标,转向斜靠在石墩上的车辕,绕着它打了个旋。辕木微微颤动,上面未干的水珠被甩成一串细碎的光。
风来得突然,去得也快。转眼间,庭院恢复平静,只剩下湿漉漉的地面和还在晃动的树叶。
仆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管家快步上前,低声道:“将军,这风来得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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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元景抬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说。他走到车辕旁,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木头。纹理依旧,温度依旧,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他分明看见,辕木底部一块原本不明显的裂纹,经风一吹,竟明显了些许。
“继续干活吧。”柳元景转身往书房走去,步伐稳健,只是背影在廊柱的阴影里停顿了一瞬。
夜里,他与长子对坐书房。“今日庭中怪风,你听说了?”
长子点头,犹豫道:“父亲,近日朝中传言颇多,说几位大臣对您兵权过重……”
“我知道。”柳元景望着跳动的烛火,“少帝新立,谁都怕位置不稳。我掌兵多年,自然招人眼红。”他顿了顿,“只是没想到,先乱的是自家人心。”
原来,前几日他得知,自己的一个侄儿私下与某位辅政大臣过从甚密,收了不少好处,竟在军中替人安插亲信。柳元景严斥了侄儿,却按下此事未发。他念着兄弟早逝,只此一子,心软了。
“那阵风,”柳元景缓缓道,“像是个提醒。车辕离了车,看着还是车辕,其实已失了本分。我若只顾念亲情,纵容亲属借我之名行不轨,就像这卸下的车辕,迟早要出事。”
长子急道:“那该如何?”
柳元景沉默良久。烛火噼啪一声,爆出个灯花。
次日,柳元景做了两件事:一是将侄儿所收贿赂悉数上缴朝廷,并自请管教不严之罪;二是上书请求分调部分兵权,荐举几位年轻将领。奏章写得诚恳,言及“兵权宜散不宜聚,将士当效忠朝廷而非一人”。
然而他没想到,这番举动在有心人眼里,成了心虚的表现。那些本就忌惮他的人,趁机编织罪名;而曾依附他的人,见他自削兵权,以为大势已去,纷纷倒戈。
又一阵更大的“风”刮来了——这次是朝堂上的飓风。有人翻出陈年旧案,有人捏造谋反证据,曾经战场上并肩的战友选择了沉默。柳元景这才明白,当卸下车辕的那一刻,车便不再是车;当自削羽翼以求平安时,别人看到的不是谦逊,而是可欺。
大明九年秋,柳府阖门被抄。那天没有怪风,只有萧瑟的秋雨。柳元景被押出府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庭院。雨水冲刷着青石板,那里曾经停过一辆马车,卸下过一根车辕。
他忽然想起父亲生前的话:“元景,为将者,当如战车之辕。不离车,车方能行;不偏倚,车方能直。若自卸其任,或偏倚失度,则车毁人亡,不远矣。”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他以为卸下车辕是暂歇,却不知在动荡的朝局里,从来就没有“暂时”的安全。要么牢牢掌控,要么彻底交出,中间的摇摆,最是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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