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韫曦只当没看见,低头用筷子夹了一块蜜炙桂花藕片,细细咀嚼。甜味在口中散开,她却觉得有点腻。
&esp;&esp;这一世,她的确不想和王亦安有任何接触了,她没一刀捅死他就不错了。
&esp;&esp;她一直是个没什么野心的女孩。自小被父皇宠着,日子温软,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她以为自己的一生,大概也就是在温和的岁月里安安稳稳地走下去,出嫁,孕育子女,养花养猫。
&esp;&esp;可惜,命运从来不会按照想好的路走,王亦安带给她的不是浪漫,而是深渊。
&esp;&esp;那种心神俱碎的折磨,连梦里都难以释怀。如果不是在江右那样痛苦窒息的日子,她或许也不会去世得那么早,或许与陆骁还可以孕育他们自己的孩子。
&esp;&esp;对王亦安,她有怨,也有恨,但更多的还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集,擦肩而过比较好。
&esp;&esp;皇帝坐在上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两人。韫曦始终礼貌得体,不卑不亢。哪怕偶尔与王亦安目光相触,她也只是微微一笑,如隔着一层冰的春水,清清淡淡,没有一丝缠意。
&esp;&esp;倒是王亦安态度暧昧,目光总是不知不觉地跟着韫曦走,虽然小心翼翼,可总是藏不住。可见还真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esp;&esp;皇帝自嘲一笑,差点就乱点了鸳鸯谱。
&esp;&esp;可是王亦安背靠王家、常家,出身清贵,少年又是出挑的模样。才学、家世、若韫曦能嫁过去,那自然是稳妥又体面的一桩婚事,对朝政也有好处。
&esp;&esp;韫曦隐隐觉得父皇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春日薄阳,明亮却黏得很,直叫她有点不自在。她暗暗吸了口气,让心跳慢一点,便转头吩咐星穗去向皇帝禀明说她要出去散散心。星穗快步回去传话,她自己则带着孙嬷嬷往御花园走去。
&esp;&esp;早春的御花园与冬天截然不同。
&esp;&esp;腊梅的香气刚散去,海棠却才露出花心,花枝冒着嫩芽,绿得鲜亮。湖面上的冰裂开了,波光粼粼,一缕风掠过,泛起细细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浅纹。
&esp;&esp;韫曦走在春光里,呼吸都是轻的,这里可比殿里那些无聊的歌舞好看的多。
&esp;&esp;星穗很快也跟上来,三人说着笑着,脚步轻快,不觉走到湖畔那边。
&esp;&esp;转过一株老槐树,背后忽然传来少年带着春风般的清澈嗓音:“小臣见过公主。”
&esp;&esp;韫曦回过头去,果然是王亦安。
&esp;&esp;湖光照着他,少年眉目清俊,芝兰玉树,是惯有的贵门世家的温雅风流。
&esp;&esp;他站在云水光影之间,举手投足都端端正正,仿佛自带柔光。
&esp;&esp;从前也是这样,她总能在宫里各处“偶遇”王亦安。御花园、小池塘、偏殿的回廊、连御书房外头都能“碰见”。
&esp;&esp;那时她单纯得很,还以为他真是宫里路太绕、走哪儿都能迷路,大才子也不过如此。后来才知道,人家根本不是迷路,是“算准了她会路过那里”。
&esp;&esp;韫曦心里暗暗叹气,又把团扇轻轻一转,遮在唇边,淡淡笑道:“王公子有事找我?”
&esp;&esp;声音很礼貌,也很客气。
&esp;&esp;孙嬷嬷和星穗对视一眼,便立即轻轻退到后面几步远。
&esp;&esp;王亦安看着韫曦,眼中带着春水般的温柔,隐了又露。他含笑行礼:“许久未见公主殿下,方才席间见公主似乎清减了些,可是近来没有休息好?如今春光正好,京郊行宫外的桃花开得极盛,不知公主可有兴致前往踏青?若蒙公主不弃,微臣愿为前导,护持左右。”
&esp;&esp;话说得恭恭敬敬,却难免带着一点少年人试探性的殷勤。
&esp;&esp;韫曦抬眼看他,眉眼清莹温婉,带着一分清楚的界限。
&esp;&esp;“王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踏青赏花,自然是想的。只是父皇龙体方才见愈,我实在放心不下,想在宫中多陪伴照料。游玩之事,日后再说吧。”她含笑道。
&esp;&esp;王亦安脸色变了变,大约觉得自己唐突了,便立刻躬身行礼:“是微臣思虑不周,只想着邀约,竟忘了陛下圣体初安,公主纯孝,挂念陛下。实在是臣的过失,还请公主勿怪。”
&esp;&esp;韫曦莞尔,语调既不冷也不热,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却没什么情绪:“无碍的。父皇已经好多了,我心里也宽许多。多谢王公子挂念。”
&esp;&esp;王亦安心里被针扎了一下,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公主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纱。
&esp;&esp;以前的公主,听他讲话总是眼睛亮亮的,她对他总是温温软软,像一只还没长出棱角的小白鹿,对外头世界充满好奇。
&esp;&esp;他讲起宫外的新鲜事,她听得入迷;他提起哪家酒楼的点心,她眼睛会睁得圆圆的。
&esp;&esp;那时的她,坦率却也懵懂,对自己毫无戒心。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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