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山林里的树叶开始变黄。风一吹,金黄金黄的叶子就簌簌地往下落,像下了场叶雨。母亲捕猎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回来都吃得饱饱的,然后把剩下的肉藏在树洞或岩石缝里,用泥土和树叶盖好。阿凛知道,这是在为冬天做准备——等大雪封山,猎物就难抓了。
有次母亲带他们去看她藏肉的地方。那是个很深的树洞,里面堆着半只野猪,上面盖着厚厚的松针。母亲扒开松针,让他们闻闻肉的味道,然后又仔细盖好,用爪子在周围的地上踩出一圈脚印,像是在做标记。回家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只成年公鹿,母亲让他们躲在树后,自己则悄悄地绕到公鹿身后,猛地扑了上去。
阿凛趴在树后,紧张得爪子都攥紧了。他看见母亲用前爪按住公鹿的背,用牙齿死死咬住公鹿的脖子,公鹿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母亲抬起头,对着他们吼了一声,像是在说“看,这就是我们的食物”。那一刻,阿凛突然觉得,母亲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既威武,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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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雪花飘了整整一天,把草地和树林都盖成了白色。阿凛和siblings兴奋地在雪地里打滚,把自己弄得像个雪球。母亲就在旁边看着,嘴角似乎带着笑意,尾巴轻轻扫着地上的雪。
那天晚上,洞外传来了狼嚎。不是一只,是很多只,此起彼伏,听得人心里发毛。母亲立刻站起来,把他们护在身后,对着洞口吼了一声。狼嚎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响了起来,而且越来越近。母亲再次吼了一声,这次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决绝。
阿凛缩在母亲怀里,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狼嚎,还有母亲越来越急的心跳。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躲着了。他试着挺起胸膛,学着母亲的样子,对着洞口发出“呜呜”的声音。虽然声音又小又抖,但母亲低头看了他一眼,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额头,像是在说“好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狼嚎声渐渐远了。母亲却一夜没睡,始终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天亮后,她出去查看,回来时身上带着伤——左前腿上有几道深深的爪痕,血把白色的皮毛染成了粉红色。她没在意自己的伤口,先把孩子们挨个舔了一遍,确认他们都没事,才找了些草药,用爪子嚼碎了敷在腿上。
阿凛看着母亲腿上的伤口,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他走过去,用舌头舔了舔母亲的伤口,虽然他知道这没什么用,但母亲却低低地哼了一声,像是很舒服的样子。
十一月,雪已经没过了他们的小腿。母亲的伤好了些,但走路时还是有点跛。她捕猎变得更困难了,有时出去一整天,也只能带回只兔子。siblings开始抱怨吃不饱,哥哥甚至会抢阿凛嘴里的食物。阿凛没有跟他争,只是把自己的那份让给妹妹,然后去找母亲藏起来的肉。
有天他在一个树洞里找到了块冻硬的野猪排骨。他想把排骨拖回洞里,却怎么也拖不动。这时母亲走了过来,用嘴叼起排骨,轻松地带回了洞。她把排骨放在阿凛面前,用爪子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说“干得好”。那天晚上,他们四个围着排骨,吃得很香,哥哥也没再抢,只是默默地啃着自己的那份。
十二月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雪地。母亲决定带他们去更远的地方捕猎,那里有片山谷,据说有成群的马鹿。出发前,母亲把他们叫到身边,用鼻子挨个蹭了蹭他们的脸,喉咙里发出悠长的低吼,像是在做某种告别。
阿凛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这样,但他能感觉到,这次旅程可能会不一样。他紧紧跟着母亲,踩着她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往前走。雪很深,每走一步都很费劲,siblings渐渐落在了后面,只有他一直跟在母亲身边。
走了三天,他们终于到了那片山谷。山谷里果然有很多马鹿,正在雪地上啃食低矮的灌木。母亲让他们躲在岩石后面,自己则悄悄地绕了过去。就在她准备扑向一只小马鹿时,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冲出一只成年公虎,对着母亲吼了一声。
阿凛吓得差点叫出声。那只公虎比母亲高大得多,毛色更深,脸上有一道从眼睛到嘴角的伤疤,看起来很凶。母亲也吼了一声,却没有上前,只是慢慢往后退,把他们护在身后。公虎又吼了一声,向前走了两步,似乎想发起攻击。
母亲突然转过身,用嘴叼起阿凛,往山谷外跑。哥哥和妹妹也跟着跑,公虎在后面追了一段,见他们跑得远了,才停了下来,对着他们的背影吼了几声。
跑了很久,母亲才停下来,把阿凛放在地上。她的呼吸很粗,腿上的旧伤似乎又裂开了,雪地上滴了几滴血。她看着阿凛,又看了看哥哥和妹妹,眼神里有种阿凛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天晚上,他们在一个简陋的岩缝里过夜。母亲没有出去捕猎,只是抱着三个孩子,用舌头不停地舔他们的皮毛。阿凛能感觉到,母亲的动作比平时温柔了很多,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第二天清晨,阿凛醒来时,发现母亲不在身边。他心里一慌,赶紧跑出岩缝,只见母亲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上,正望着山谷的方向。她听见动静,转过身,看着阿凛,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阿凛跑过去,想蹭蹭母亲的腿,却被她轻轻推开了。母亲用鼻子碰了碰他的额头,又碰了碰哥哥和妹妹的额头,然后转过身,一步一步向山谷走去。
阿凛想跟上去,却被哥哥拦住了。哥哥对着他吼了一声,像是在说“别去”。妹妹也拉住他的尾巴,眼里含着泪。他们看着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雪地里,只留下一串孤零零的脚印。
那天下午,山谷方向传来了一声虎啸,又响又长,震得雪从树枝上簌簌地掉下来。阿凛知道,那是母亲的声音。他对着山谷的方向,也吼了一声,声音虽然还带着稚气,却很坚定。
雪还在下,风还在刮。阿凛站在雪地里,看着身边的哥哥和妹妹,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他知道,从今天起,他要像母亲那样,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守护好这片山林。他抬起头,迎着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属于“阿凛”的、真正的虎啸。
山林回应着他的声音,像是在说:欢迎你,初生之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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